纪清婉压抑着几声咳嗽,太后转头看了看她,却没做安排,仍是看向屋中立着的两人。 南槿的样貌是极不错的,她在前一天一眼看到便有些吃惊,皇帝受伤之初,她就惊疑是怎样的女子让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时还揣在心口,原来是这个模样的。
可是人的主观意愿永远占据最初的优势,南槿的样貌不但没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反而让她更加的放心不下。 这副样貌如今可以让皇帝不顾自身,将来就可以让皇帝不顾这天下。 美色误国,史上从来不缺这样的故事。
留不得,这是她的第一想法,也是最后的决定。 擢封纪清婉是她早就想好的,正好可以用这一出来让这个女人认清事实。 此时此刻,皇帝的想法也早已被她彻底抛诸脑后了。
她打量南槿良久,叫她来的目的也已达到,于是再不愿拖延,一直清冷的语声突然变得极严厉:“你陪护皇帝也有功,赏赐会在你回去后送过去,你便直接出宫去吧,朝阳殿也不要再去了,以后安安分分过自己的,不要心生妄念。”
南槿强自忍耐,也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一抖,白欢蓦地抚上她的背,无声安抚。 南槿朝她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没有言语,俯身再次跪拜,平平稳稳地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白欢随在她的身后一路跟着,都不敢开口说话,如今还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还是这个结果。 不如就放过吧,皇帝纵使是皇帝,也有不可为,因为有不可为,便有了不可得。
南槿便是皇上的不可得。
出长乐宫,要离开皇宫,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南槿走得很急,她本就没带任何东西进宫,其实也根本没必要再去朝阳殿,直接离开最是妥当,穆谨还躺在朝阳殿,但不妨碍他施令。 要是他知道她不打招呼便离开,怕又得有一场口舌。
此刻她的心情晦暗沉涩,她并不是矫情的人,也没有金贵到不能跪拜,但只不能是穆谨的女人。 她可以不跟他牵扯,却其实死也不想跪他的女人。
她连在他面前都想要坚持的平等,怎能轻易就输给了他的女人。
远远斜向奔来一个人影,身形踉跄,脚步虚浮。 南槿没有心情在意,白欢却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一连声惊呼:“这、这、这......这也真是不要命了!”
南槿闻声止步,看向来人的方向,也是一时惊骇,他还没养好伤,随便动一动都能牵扯伤口,却这么轻率地跑出来,根本不把别人的苦心与担心当回事。 南槿有些酸涩地想,也就是这样,他才能端着自己皇帝的身份,还要她嫁给他。
明知自己必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他还那么用死来逼她答应。 可笑她一时脑热想要答应了,却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
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穆谨身后远远跟着一群宫人,想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应该是被喝退了的。 可是皇帝在玩命,他们不敢不陪着。 南槿看出眼下的形势,便站定了等着。
穆谨走近的时候脸上血色已褪尽,呼吸不济,他不由分手一把拽住南槿的手腕,缓了好久才厉声道:“为什么不回来?想不说一声就离开?”
南槿垂头凝视两人联在一起的手,想着太后的叮嘱,心中对他的疼惜又被一阵阴风吹散。 她面无表情道:“是!”
穆谨呼吸一窒,胸口的疼痛汹涌袭来,让他眼前一阵发白,“那日问你的话都没有答我,怎能就走了?”他的声音终究是软了下来,人心存念想便会有弱点,有弱点便容易被人拿捏。
南槿忽然想到自己在长乐宫的那副模样,消隐的心疼又呼啸袭来,他们都是可怜人罢了。 她无法拿出匹配他的身份,无法得到他的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他又何尝不是身处高位不胜寒,婚姻也不能自主,想要的同样也无法得到。
灰心已是事实,纠缠带不来好结果,只会是更深的勒痕罢了。 他们注定不可能,或许曾经可能过,如果他只是个皇子或王爷,哪怕不受宠,也至少能给她独一无二的爱。 不,不对,如果他只是个皇子或王爷,或许早已被别人杀了,命运注定了他们的结局,从对视的第一眼就已拟好了今日的对峙,只是他们身处漩涡身不由己却仍妄想挣扎一番,最终落得身心俱伤而已。
南槿只觉喉头涌上苦涩,艰难地压抑心中暗涌,想要就此了断,出口的话便没了顾忌。 “太后已宣诏册封秦家小姐与纪姑娘,如今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 南槿不才,又坏在心念不正,幻想着与一人白头到老,从不敢想象多出一人或者更多人来。 南槿想要的夫君要足够强大到能许我一生一世,没有他人,你还不能够。”
这话有多伤人,她再清楚不过,因为那伤就伤在她自己的心口。 可是她得让他痛,不痛怎能放手?不痛怎能彻底断了念想?为了将来彼此心安地活到老死,她非得这么做。
南槿不敢再多看一眼,用力扭开被制的手腕,加速朝宫门走去,这一次没有人跟上她。 身后的男人终于不堪忍受锥心之苦,轰然倒地。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