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取人这种事玉霜天最讨厌了。
深秋时节,他牵着一匹瘦马,茕茕站在无名山庄吊桥的另一头,飒飒的风吹起他乌黑的长发和纯黑的长袍,腰佩一柄古剑,看上去颇有几分冷酷大侠的风范。
他的表情冰冷肃穆,不知道的,还以为吊桥那头住着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其实他只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
他这辈子就吃亏在这张冷脸上,因为面无表情又不善言辞,常常被别人认为阴沉、杀气重甚至是目中无人,其实他只不过是面部肌肉比较僵硬,不善于流露各种表情。
面无表情地紧张中,他的喉头艰难地吞咽了下。他整整找了水凝蕊四年,走遍了大江南北,却在一个月前接到水流觞的飞鸽传书,水凝蕊已经回到无名山庄了。
他日夜兼程,一路上想了无数遍,一定要好好质问她为什么那么不负责任,居然扔下一纸休书就走了。然而当停在桥头时,他却胆怯了。时隔四年,她一定比从前更加美丽吧。她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他、出去四年,她是否已经有了美妙的邂逅,这些都让他感觉到深深地惧怕。他抿抿冷峻的唇角,想上前,却挪不开半步。
守桥的小兵出自当年水凝蕊逼宫时的残余部队,那剩余的两万人没有编入军营,而是都跟了她。那小兵明明土匪出身,却被玉霜天这个人形暴风雪冻得牙齿乱颤,实在受不了,终于硬着头皮上前,道:
“大……大驸马,您有什么吩咐?”
久违了这句“大驸马”让玉霜天心里很舒坦,本想给他一个温暖的眼神,不料眼神抛出来后。小兵比刚才抖得更厉害。玉霜天无语问苍天,停了停,忽然神秘兮兮地问:
“我说,大公主这次回来,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人?”
“人……什么人?”小兵傻呆呆地反问。
玉霜天有些不自在,憋了半晌,冷声吐出两字:“男人。”
小兵颤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回答:“回……回大驸马,没有。”
玉霜天闻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刚刚的不快一扫而光,冰冷的眼开始闪烁亮芒,生硬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丝浅笑。亲热地拍拍小兵的肩膀,脚步轻快地拉起马渡桥而去。
小兵已目送他走远,凑过来,八卦地问:
“哎,大驸马跟你说什么?”
小兵甲迷糊地摸着后脑勺:“大驸马问我大公主这次回来。有没有带回来男人。”
“你怎么说?”
“我说没有。”
“傻子,那小五子不是男人吗!”
“小五子才十五岁,毛还没长齐,也算男人?”
“屁!十五岁还小啊,十五岁都能抱女人了!”
……
玉霜天过桥而去,站在无名山庄门口。这个别院地处隐蔽。过去连他都不知道,水凝蕊居然还有这么个秘密基地。
他一直知晓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平定肃亲王之后。他立了战功回京接受褒奖。他心里明白,皇上之所以那样大张旗鼓地赏赐他,也有做给玉家看的缘故。那个时候的他心中倍感苦闷,或者说他一直都很苦闷。他之所以上战场,也不是全为了精忠报国。他只是喜欢上了在战场上生死拼杀时那疯狂的快感。
正是因为那场庆功宴,他第一次得见水凝蕊。传说中的“水流国第一美人”——德馨公主。
本来仅凭一个刚从小小的校尉升职为将官的玉家庶子的身份,他连一窥芳容的资格都没有,可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她却派遣侍女传口信约他见面。
他犹记得那一天,月朗星稀,婀娜多姿的荷花池前,她一袭绛红色牡丹宫装曳地犹如凤尾,仪静体闲,扶风而立,墨云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上面两支赤金祥云点翠凤尾簪分外耀眼。
瑰姿艳逸,飘忽若神,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德馨公主,果然!
这是他头脑中闪过的第一印象。
然而当她回过头,却让他更加震惊。
完美的五官,完美的微笑,明明应该是温润如水的,却让他感觉到一阵冷到骨子里的寒意。面前的这个女人和他不一样,他是因为被残酷的世界所摧毁,烦闷的心无从宣泄才变得冷漠,但这并不等于他漠视这个世界。然而她,仿佛任何事物都写不进她的眼,她的心是一片谁也无法踏足的天地。
“玉将军,”她声如环佩般悦耳,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做本宫的驸马如何?”
玉霜天做梦也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如被雷劈,他呆呆地望着她。水凝蕊自顾自地说:
“听闻玉将军的恋人死在了镇国公府大公子的手里,将军想报仇的心意本宫已经了解。虽说你出身玉家,可玉家毕竟是商族,本宫能助你平步青云,早日完成复仇的心愿。相对的,你要成为本宫五弟的最强助力。”
“为什么是我?”怔了半晌,他只问出了这一句话。
“因为本宫欣赏你那藏在冷漠之下的野性。”
她这么说着,美丽的唇勾起,漾开一丝清冷的笑。正是这抹笑,灿若明月般照入他的心,让他的胸口呼吸不畅。
“如何,你可愿意?”她问。
鬼使神差地,他单膝跪地,郑重地道:“微臣遵命。”
大婚后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协议夫妻。分房分院,共同进餐的次数屈指可数。身为公主的她本应该蜗居内宅,她却很忙很忙,经常晚上出去,行踪诡秘。不仅如此,她还频繁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