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当年,他又怎么会明明不会水,却还是咬牙跳下水,自己再挣扎也想先将幼弟托上岸?
小少年又揉了揉额头,唉!无奈!
少年其实已经不是当年被亡母病床托孤的那个襁褓中的小婴儿——身体是,内馅却已经换了。青年当年于水中拼命救上来的,那个刚刚过了三生日的小娃娃,其实在出水前就已经死去,活过来的,是另一个人。
但青年当时那样拼命,确实给了少年恩惠——他那时方才进入这个身体,灵肉尚未协调,能力更是半点发挥不出,若不是当时还是个小胖子的青年拼命,少年只怕才得了个身体,就又要再死一次了。
只是少年得以新生,当年的小胖子却因此伤了根基,一度从肉包子瘦成了麻杆儿,甚至差点还是折断干枯了的麻杆儿。
亏得少年灵肉协调不过用了小半年,小半年后也不管是否惊世骇俗,就拖着小短腿,奔波于这家主人馐榉浚翻看各种医术杂书、又缠着清客师爷们各种问,每天对照顾青年的奴才们提几个要求,这么慢慢的,接手过青年的所有调养细则,好容易才养出现在这幅模样。
却一错眼就险些又出事!
先前少年一归家,听说了那三场小病的由来,就将上下人等责罚了一顿,偏偏舍不得责问青年,此时也只得抚额叹气几声,安慰自己:好在会试只在京里,虽也是三场九天,但自己考试当天去、考完即刻回,想必兄长再折腾,也不会折腾出什么病儿来吧?
青年依然没有抬头:“敬儿不需担忧,只管好好备考——哥哥到时候一定努力好好吃、好好睡,努力不生病了。”
少年翻了翻白眼儿,七月里你也这么和我说呢!结果不还是病了?还一连病三场!
青年耳朵根儿越发红了,他真的有努力,可是就是吃不好睡不香还生病,他也没办法的啊!弟弟长了十一年,还是第一次离家——还一去就去那么远!虽然金陵是老家,料得那些奴才也没胆慢待自家弟弟,可是一想到从好友处听来的乡试情状就无法不担忧啊!
少年再次叹了口气,连瞪一眼那三个躲一边偷笑的童儿的力气都没有,于是执墨三个笑得越发没有忌惮了——看平日里清清淡淡的二爷,每每对上大爷就只有无奈叹气的样子,真是有趣儿。
少年确实只有对上自家兄长的时候才会多流露几分情绪,但他却不是对其他的一切真的都那么漠视的,例如现在,他就无法完全漠视童儿们的笑声眼神。
无论曾经的灵魂存在了多少年,到底这个身体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灵肉调和之后,少年心理也有几分合乎身体年龄的情绪在,现在就很有几分要恼羞成怒的意思。
而且小少年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准备恼羞成怒了。
就算恼羞成怒与一般时候清淡漠然的模样再不相符又怎样?
就算和孩子似的恼羞成怒喜怒无常又怎样?
别管灵魂存在了多久,现在这个身体就是只有十二岁,还是虚岁,恼羞成怒喜怒无常都是孩子的专利!
童儿们互相挤挤眼,谁也不愿意为了其他两个上前充当引爆少年的那个,幸好在少年开口前,青年的衣服取来了。
执墨煮茶平心一个个乖巧无比,轻柔妥帖地给青年换了衣物,又再添了一小碗温度适中的姜茶,刚刚才喝了一碗的青年皱了皱眉,却还是端起来一口饮尽。
小少年看着他,眉眼间慢慢恢复成最初清冷淡然的模样,让执墨三个很是松了口气,就是青年,也终于敢抬起头来:“父亲那里想必也接到喜报了,我们是不是该过去给父亲请安?”
平日里,因为青年病弱,少年冷僻,他们的父亲又因当年之事自觉理亏,倒是坚持免了他们每天清早的请安,只在晚饭后一起坐一会,关心关心青年的身体,考查考查少年的功课。
但今天到底情况不同……
少年很干脆地起身,去就去,虽然他不觉得一个乡试解元有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