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陵园内,晚秋的一阵小雨,映着墓园内的青松,更显得宁静肃穆。
一座墓碑前,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身着一袭淡雅的黑裙,默默地站在墓碑前。降落的小雨打湿了她的秀发,也润湿了她的双眸。
安静江静静地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上前去,撑起一把黑伞,为女子遮住。
“十年了,当年这里的松树还只是棵树苗,而现在,都长成郁郁青松了。”
尹洛颜抬眼看了一眼安静江。这个男人一辈子没有成家,自从父亲离去之后,这个男人就一直担任着照顾她们家的责任,照顾着她的母亲,之后她去日本读书,也是安叔一手安排的。在她心里,安静江的地位,仅次于她的父亲。
“安叔。”她轻轻唤了声。
安静江看着面前的墓碑,语气低沉道:
“颜颜,作为长辈,我希望你能幸福。你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我想,你父亲如果知道,应该会很欣慰的吧。”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
“可是,作为asa的负责人,有件事,我又不得不告诉你。或许,你听完之后,仍然会坚持你的决定,那么,作为你的叔叔,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尹洛颜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坚毅英挺的脸庞,尽管十多年的岁月流逝在他的两鬓布下了斑斑白发,可是,仍然侵蚀不了他身上那股矍铄的气质。
“那天你在asa,语气强硬地问伯曼,如果他有孩子,会不会把他自己的孩子也送进asi?如果我告诉你,伯曼他有孩子,他不但把自己的孩子训练成特工,而且,他的孩子还为了国家利益,而献出了生命。你,会怎么想?”
尹洛颜静静听着这句话,虽然表面平静如常,可是,内心却突然之间如同翻江倒海。
“伯曼,他......他真的把自己的孩子送进asi?他的孩子现在已经...已经......?”
“已经为了国家利益而牺牲了。没错!”安静江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将话说完。
“他的孩子也是一名优秀的特工,被派去东南亚的李氏集团做卧底。就在她取到情报,准备撤退时,却抢先一步被对方发现。等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太迟了。”
安静江的话语里透着深深的惋惜。
尹洛颜若有所思:
”安叔,伯曼的孩子,该不会就是......”
安静江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略微的光彩: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那个在t市电影节颁奖典礼上死去的女演员,索菲·汉珊娜,就是伯曼的亲生女儿。”
她的身子怔住了,嘴里喃喃道:
“他明知道这是去送死,但还是......”
“索菲的事情刚刚发生的那几天里,伯曼一连好几天没有睡觉,也很少吃饭,他几乎天天不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就是召集我们大家开会,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极力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不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里。”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女子,认真道:
“颜颜,你当年失去了父亲,这个伤口一直伴随着你这么多年;那么,现在,你能不能也设身处地站在一个做父亲的角度上去想一想,失去自己的女儿的痛苦?”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墓碑上已经不再那么清晰的刻字,父亲的名字已经被十年的风雨侵蚀的渐渐模糊。
纵然是再好的石雕,也会被岁月侵蚀吧;但是,留在人心里的伤口,却不会随着时间而淡忘,当我们误以为我们可以将其慢慢遗忘的时候,却发现,那种痛苦,其实已经深入骨髓,随着你的血液,一直到永远。
看着静立在一旁的女子,安静江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道:
“颜颜,你放心,我们不会强迫你,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来决定。走吧,雨就要下大了,我的车就在山下,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缓缓地沿着山路走下,来到一辆停着的黑色汽车旁。安静江本能地伸手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当他敏感地感到身旁的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颤时,立马又像想起了什么的似的,回手打开了车后座的车门,示意女子上车。
颜颜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自从十年前目睹父亲被害之后,她就不敢再坐在汽车的副驾驶的座位上了。因为她怕,每当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眼前就会浮现起那一血腥的一幕。
坐返程的汽车上,看着窗外渐渐变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溅起无数的雨花,耳旁一直回想着安静江对她说过的话:
“现在,你能不能也设身处地站在一个做父亲的角度上去想一想,失去自己的女儿的痛苦?”
总归要有个终结的,不是么?她以为她可以将过去全部忘记,可是,她终于发现,她忘不了,她仍然会时不时地梦到父亲被害的场景,仍然在每次去祭奠父亲的时候,心就会痛。原来时间并不是一剂良药,让她可以忘记一切,抚慰一切伤口。
终于,她闭上了眼睛。末了,又缓缓地睁开,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开口道:
“也罢,既然这是我的命,看来我是逃也逃不掉了。安叔,请你回去告诉伯曼,就说我接受这个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