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眉毛扬起,吩咐道:“既然郭先生怜悯你。你下去找太医上点药吧。”
小黄门立刻磕头谢恩,临去时,感激无比的看了郭浩儒一眼。若非这位郭先生,他身上这伤,怕是只能硬挺着了,现在却得了太医的诊治,相比之下,那位方先生实在讨人厌。
方孝孺冷眼旁观,唾了一口道:“假仁假义!”
郭浩儒依然沉默不语。他仿佛化做了一块顽石,无论方孝孺说什么骂什么,到了他这里都如同春风拂面,轻轻一吹就过去了,又像是石沉大海。永无回信。
方孝孺却越发愤怒,他指着郭浩儒的鼻子咆哮道:“枉我对你高看一眼,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的起你的祖父么?你不配姓郭!”
“读书人的气节都被你败坏了,昔有秦桧卖国求荣,今有郭浩儒手写矫诏!”方孝孺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骂了起来,只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口中最恶毒的话也不及市井泼妇之万一。
就连朱棣都无聊的掏了掏耳朵。
方孝孺越骂越是气愤。尤其是他为了对抗朱棣,亲朋好友尽皆折了进去,当初寄以厚望,甚至不惜以帝师之位拱手相让的郭浩儒,居然生生的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这种背叛,对方孝孺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
方孝孺的骂声中终于添加了新的东西:“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你的妻子儿女也将终身抬不起头来。后世子孙全部会因为你而被世人所耻笑!”
妻子儿女!
对于郭浩儒来说,妻子就是他的逆鳞!
郭浩儒在当初对着朱高炽点头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清名,知道自己将要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但是他并不打算把妻子也折辱进去,不然也不会悉心培养长子了,算算寿元,若是自己早去,在长子的庇护下,李氏也可以安享晚年。
郭浩儒缓缓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方孝孺,一针见血的道:“方先生,你的亲朋好友,弟子子女何在?”
朱棣刷的一下站起,目光炯炯的看着阶下二人。
郭浩儒一脸平静,这句话说的风淡云轻,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到了方孝孺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的亲朋好友,弟子子女,自然是去了黄泉之所。
只是,这句话,平民百姓问得,王公贵族问得,甚至朱棣也问得,偏偏就不能由郭浩儒来问!
方孝孺死死的瞪着郭浩儒,满脸涨红,呼吸渐粗,一双眼也变的赤红,他猛然向着郭浩儒扑去,一双手死死的钳住了郭浩儒的脖子,脸上凶狠异常,似要致郭浩儒于死地。
兔起鹘落间,众人皆来不及反应,俱都眼睁睁的看着方孝孺的双臂不住的抖动。
郭浩儒始终平静如一,一双眼没有波澜的看着方孝孺,两只手臂更是自然的垂在身侧,没有半点阻止方孝孺的举动。
就在这样平静如水的目光的注视下,方孝孺的手逐渐松了下来,他颓废的垂下手臂,犹自不甘心的瞪着郭浩儒,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纵然浑身是伤,却依然想要跳到竞争对手面前,狠狠的啄上一下。
朱棣吞了口口水,缓缓的坐了下去,继续注视着下面那两个他一手制造的冤家对头。
郭浩儒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喉咙,咳嗽出声,半晌,他低低的笑出了声来,看着方孝孺,声音沙哑的道:“先生如此仇恨,大敌就在眼前,为何不刺杀燕王?”
话一出口,满座皆惊,周遭的小黄门和宫娥们俱都惊骇的低下了头,这个郭先生好生大胆,竟然当面唆使旁人行刺皇上。
朱棣亦是呆了,郭浩儒从进来开始,态度一直恭谨有加,对他的命令也唯唯诺诺的应了,到了方孝孺出来时,更是任由对方喷了自己满脸吐沫,这个人,在朱棣的心中被无限的弱化了。
朱棣少年征战,又是从马背上夺了侄儿的江山,对这等懦夫最是瞧之不起。
就像是方孝孺,虽然朱棣讨厌他,憎恶他你敢爱我就敢做。却也有几分欣赏,若是以菜肴做比,方孝孺就是一味苦菜,难以下咽的同时也让人印象深刻。
郭浩儒则是忘了加盐的家常菜。吃一口便不想吃第二口,端下去也不会再想起。
等到郭浩儒为那被烫伤的小黄门说上一句公道话时,郭浩儒在朱棣心中的形象基本定了型——软弱。过于善良,好欺负。
所以郭浩儒说出那句亲朋好友今何在时才会让朱棣惊愕的站起,而现在,这位软弱可欺的郭爱卿居然敢撺掇方孝孺来行刺自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软弱可欺的!
郭浩儒瞬间在朱棣心中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的形象一下变的丰满立体,复杂多样。
虽然还是那道没有加盐的菜。品了几口却渐渐口吃生津,回味无穷,让人忍不住一品再品。
不过要说到整座大殿中最震撼的人怕是方孝孺了,郭浩儒的话有如一束光,从天外射来。突然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方孝孺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看向了龙椅之上的朱棣,两个人距离之近,他紧走几步也就到了,周围的凶器也很多,砚台,镇纸,古董花瓶,甚至在朱棣的手边。还放着大明的镇国玉玺。
那玩意方孝孺也曾经接触过,实打实的玉料,入手相当沉,砸人脑袋是一砸一个坑。
可是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