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揽着他的臂弯僵了几僵,最终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从他背脊滑脱:“呵。”突然就很想笑,事实上我已经笑出了声。
安侍卫,你在讽刺我么?
皇上他对我好不好,你不知道么?你看不出么!
这阵子我正处于失宠时期,失了宠爱的嫔御还有言及皇上待自己好与不好的权利?可笑,真是可笑……他的雷霆雨露來得突兀去得也决绝,我被梅贵妃这般的作践、这般的折磨,他不曾对我诉及哪怕一句温存柔软的宽慰言、暖心语4便我的身体已经孱弱成那个样子,他都不曾对我表露出稍稍一点儿的关切举止、更勿论看我陪我。
那么,安侍卫,安卿,你当真还觉得皇上他对我可以用一个“好”字含盖前部么?这样的话实在让人发笑,不是么!
感知到我指尖自他背脊缓缓离开,即便他做了这般冷淡的神韵,但在最终那份若即若离之时,我还是感知到他笔直的脊背微微嗦了一嗦。旋即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他薄唇间溢了出來,溶合、糅杂进四月晨曦薄暖又凉的空气里。
心猝一收紧,我紧走几步挪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仰首看他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孔在微光下变幻出妖孽的气息,心潮成阵,人便有些依稀的透不过气:“我始终都不明白一个问題。”软眸凝起,“你究竟是不是当真有那般的在乎我,就如同我在乎你那般?”眉心亦颦,“你既可以为我不顾一切,那为何在我当初央你求你帮我避过选秀的宿命时,你不及早下手,方至我最终还是深陷囹圄,落得这么个避无可避的境地?”
这个问題在我心中困扰经久,起先我不知他对我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但后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似乎根本不再需要我去猜测,他的态度已然暴露了他的真心。那么当初的他又是在顾念什么、犹豫什么?是他有不得言的苦衷;还是这原本就是我的宿命,故而上天使他鬼使神差的沒能应我?
在面着我如此有些咄咄的诘问,他一贯清冷内敛的举措如意料中的不曾改变,即便他的内里已经燃起似火的烈焰:“我最在乎的就是舞涓。”哪怕这样深情如许的话,在他吐口时也沒能使他这情态有什么明显的波动,但正因如此才又显出一种极为特别的感动。敛眉一哂,他忽地苦笑,“可我沒有为舞涓不顾一切的资本!”垂在两侧的双手就势负在了身后。
他总是这样话里有话,跟他在一起当真是天底下最累的活计了!竟日光是猜他字句间的意思便足够磨人的打紧!
我并沒有听懂这真意,只是摇头:“我们有心理感应,你不得不承认。”把话題接到了这个上面,“不然……不然你如何能将我找到?”念起这个我便难控心念,倏忽一下动了情念,抬柔荑再度拥住了他,声息与神韵都有些发颤,“不然在我被梅贵妃幽囚的时候,那么偏僻的地方,你如何能将我找到9在我濒死时喂我喝你的血,救下了我一命……”
他目色恍惚,我情之所至,盈盈泪波淌出眼眶,敛眸自苦着笑意翩然:“你知道么,那时的我原本就要离了尘世苦海,就此往清虚归去。是你将我牵着、扯着不断的往回禁锢,我方沒能在彼一刻便得了解脱,不得不因你而重又回來。”这是我的劫,你是我的劫,注定的。
他一把推开我,猝然的举止使我头脑嗡声一鸣。
接着就是他清漠平淡的声线潜入耳廓:“我不曾与舞涓有感应。”稳稳又一句,“也不曾凭己之力将舞涓找到,更不曾喂舞涓饮过自己的血。”目光别开,他不看我,疏朗的宽袍在春风里舞得烁烁。
他对我忽冷忽热我早已习惯,但我不能理解他为何不承认与我的感应、对我的相救性命?亦急急扬声:“明明是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每一次都是……明明是你寻了我,救了我,你为什么不承认?”
他别过的目光又侧了几侧回來,却不正视我:“是皇长子找到了我,说舞涓被梅贵妃囚在一陋室里,央我去救你。”终于又一转目,这回是真正与我四目相对,“我便带那孩子见了皇上。”
如此,如此的真相……
他的极度镇定已化成了一根芒刺,深深伤害到了我的心。而他寡味的态度铮然一下就磨灭掉了我对他升腾而起的那团爱的烈焰,他深深的打击了我……
他的眼睛阐述了他的真诚,他沒有骗我,是我认错了人。
时今细细想來,那日昏黑幽暗里一个供我倚靠身子的纤细臂弯,果然不似他难得几次拥我揽我时的那种感觉。当日的我持着对他的执念认定着救我的人只会是他,却忽略了这个世界除他以外的所有的人……
既然不是安侍卫,既然原是这一遭情况,那么想來喂我喝血的人也是皇长子,而非安侍卫。而我就这样将错就错的持着火热的执念,既想离开又矛盾的不肯真正离开的,奇迹般的活了过來……这不好,真的不好,这个定数令多少人失望了呢!包括我自己!
簌簌梨花和风潸然萎落,双目被泪波与盈白占据的满满。我不再滞留,掩面转身一阵奔逃着离了这承太多欲罢不能的玉华池,把那个冷酷又矛盾的人独自留在满世界的旖旎春光中,任梨花如雪将他埋葬。
安侍卫,你以为就你有着选择与一厢情愿“为我好”、所谓“为我好”的权利?你当我是什么,当我不会对你这忽冷忽热忽浓忽寡的情味而做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