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窈临走之前忽然转过身来，她苦笑着望了凌展一眼：“子期…我们成亲快两年了，你对我说过的话都没有刚才多呢…”
凌展看得分明，女子的神情里丝丝幽怨与无奈深隐在如释重负的欣慰之下。也许她想的是，患难中的夫君终于给予了她梦寐以求的信任和认可，至此为止哪怕让她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
如此重情的女子先是糊里糊涂得被冷虐待了两年，现在又莫名其妙得沦为自己第一颗生死不保的棋子。纵然凌展向来不认为利用二字有什么道德谴责可言，但此时此刻心中确有天大的不忍。
玉窈离去不算久，凌展却觉得漫长得像一整个世纪。可能连玉窈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向来冷漠的丈夫此时会这么热切得盼望再见到她。
门外听得沉重的脚步声，不似女子。凌展猜的差不多，凭以往项羽对虞子期的信任来判断，这件事他不会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项羽是一个人，没带任何随从，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对话基本上是私下的。
“子期…到底是怎么回事？”项羽的质问并不严厉，从他的眼睛里凌展看得出他希望自己的回答是有苦衷的。“阿莨嫁我那年你才14岁，你跟了我整整六年连武功都还是我亲自指点的…我不信你会做这样的事。”
凌展摇摇头，他几乎思考过这件意外的前三步和后三十步，毕竟项羽对刘娉有感情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秦晓遇跟他是两情相悦枕边吹一句风比自己辩解一百句都有作用。再说什么她陷害自己的话反倒拉低信任感，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解释，不解释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
“少主…子期知错，但无话可说。”凌展低下头。
“你——”项羽闭上眼睛，“我总要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交代，你什么都不说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吗？”
凌展心头一跳，尼玛你真要杀我啊！他眉毛一抖，差点露出眼中无所遁形的惊恐之色。
“子期是军人，这条命该是送在战场上的。少主可否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虽然声音有些颤抖，凌展还是顺利完成了这番略带矫情的豪言壮语。
“你说。”
“少主借剑一用，”凌展见项羽犹豫一瞬：“子期就是万死也不敢造次——”心想我都这幅模样了还能动的了你啊。
项羽解下佩剑给他，虽不动神色但如炬目光未曾离开过他的动作。凌展挥手割下了自己的一绺头发，“子期割发代首一为少主赔罪，二为改头换面从此只愿做项家一员小卒，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割发代首是凌展忽然想到的，反正曹操还没出生呢，乱入就乱入吧。
“你自贬为卒…”
“请少主成全。”
“那这世上便再无虞子期…。”项羽长叹一声。
“嗯，我姓凌好了，叫凌展……”
“凌…”项羽轻哼了一声：“你早就想好这条路了？”
“我只是别无选择而已…”凌展咳嗽几声，撑着身子靠紧墙壁。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解释？”
凌展咬着嘴唇摇头。
“明早我们要去定陶了，龙且带八千人在这里镇守，你到他帐下入个名册吧。”
“多谢少主成全。”
“阿娉一口咬定你非礼于她，你又死活不肯解释…。”项羽无奈道：“而从昨天到现在你们两个的言行举止却是古怪得很。不说也罢，如若被我查出什么端倪，别怪我一个都不留情。”
“少主，”凌展叫住他，“玉窈…能不能拜托…”
项羽愣了一下，显然他对虞子期夫妻感情有障碍的事有所耳闻：“阿莨会照看她，不会让她受苦的。”
门外传来守卫的破锣嗓音：“虞夫人留步！少主在里面——”
“无妨，让她进来吧——”项羽听出来者是玉窈。
“少主，”玉窈进门一见项羽，当即双膝跪下，含着泪乞求道：“玉窈无意听得少主的谈话，玉窈愿意随夫一同受贬。”
“玉窈——不可！”凌展脱口而出。
“不必如此，他犯错与你无关…”
“玉窈愿做火头帮妇，求少主成全。”女子坚毅的神色令项羽无法拒绝，他转向凌展：“有妻如此…望你好自为之。”接着挥袖转身：“那随你吧。”
“玉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项羽离开后，凌展望着眼前人，心里感动是真愧疚是深。
“子期…”
“没有子期了……”凌展苦笑着摇摇头：“叫我凌展…”
“子…展…”玉窈小声得唤了一句，顷刻间泪水充盈着眼框，一不留神就滑落下来。
“别哭了…”凌展伸手揽住女子的俏肩，感觉她比想象中还瘦。皮肤白皙的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世家女子，可如今却要来陪自己受苦。凌展闭上眼睛，心头酸楚，满眼都是模糊有熟悉的倩影，当初像猫儿一样乖的秦晓遇究竟到哪去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女子要置他于死地，冷落忽视的女子却不离不弃，造化真心弄人。
怀里的玉窈闭着眼睛不出声，泪水却越流越多，凌展猜想这两年来她都未曾感受到过丈夫的怀抱吧。玉窈的秀发贴在凌展的脖颈处，头小心翼翼得不敢用力靠着，怕碰了他的伤口。如此贴心细腻的女子在畔，让凌展自心底升腾起一种特殊的感觉，后面的路有她陪着似乎不会太难走。
“对了，差点忘了——”凌展诧异于自己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局下放空大脑沉浸温柔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