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托斯?”
奎克上前了两步,看清了他的脸,便又重新退开。看起来,他对阿托斯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人是谁。
阿托斯走进凉亭,“oiselle。”
“唔?你来啦。”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四周很黑,树叶在河畔的微风里沙沙作响,头顶上的星星看起来很明亮,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她坐在凉亭边上,仰着头,张开的五指高高地伸向天空。
“好美。”她呢喃道。
“oiselle。”阿托斯开门见山道,“为什么选择我?”
“这问题好奇怪,你在接受别人的好意之前,都要问一句为什么吗?”她低下头看向阿托斯,眼神里带着笑意,“还是,您只在我面前这么谨慎?”
阿托斯表情恭敬地低下头,“我怕我承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她闻言笑开,“和中东那些人的交情,是我拿命换回来的。”夜寒露重,拢紧了狐毛披肩后,她正襟危坐,“您既然有能力将克劳伦斯培养成继承人之一,却仍愿意在东堡韬光养晦至今,想来,至少不会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阿托斯的眼皮跳了跳,急忙否认道,“oiselle想必是误会了。我和克劳伦斯……”
“当年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她止住他的话。
阿托斯的嘴里泛出一抹苦涩。
“还是说,您也和老爷子一样……看到我,就觉得讨厌么?”
讨厌她?不,怎么会呢。
曾几何时,阿托斯也是族中的一名青年才俊。
凡赛很早就被立为继承人,族里那些十几岁的少年们知道只要凡赛在的一日,自己就和最高宝座无缘,竞争起来总是缺少了股不死不休的血性。长老们为了家族的良性发展,秘密挑选了几个人作为预备继承人培养,阿托斯、莱伊,以及如今的两名长老班克蒂尼、康德拉,都是当年的预备人选之一。
然而,凡赛在二十出头时,就表现出了令人叹服的金融能力和管理天赋。
长老们对凡赛非常满意,于是开始将他们四人朝凡赛的左膀右臂这个定位培养。其他三个人开始适应不良,只有阿托斯一个人坚持了下来,族中长老对他寄予厚望,将他和凡赛一起塞到哈佛,冀望两人培养出革命情感。
结果,革命情感没培养成功,两人倒先成了情敌。
他们在工作上会不会是好拍档,阿托斯一直没有机会知道,但阿托斯知道,对于凡赛,他什么都可以让,唯独索菲,不能让。
可凡赛更霸道,凡赛说,我什么都不会让。
索菲当时因为老爷子的反对而想要放弃,阿托斯想趁虚而入,凡赛直接把他打发去了非洲,跟着又在家族试炼中动了手脚,让他在三年一度的考试中被除名,阿托斯受此打击,又得知索菲早在和自己相遇之前就已爱上凡赛,自此一蹶不振。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爱恨情仇,很多画面都已经淡薄,唯独那双黝黑的晶亮双眸,阿托斯一直无法忘怀。
“不。”他说道,“我不讨厌你。”
她闻言像是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
“只是中东分部……”
“中东那边,我会全权交给您负责。”她低下头,笑容微涩,“父亲欠您的……我来替他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阿托斯已不好拒绝,只有笑纳。两人间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佣人们在河畔放起了烟火。
“阿托斯,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她突然轻声地开口。
阿托斯扭头看向她,漫天的焰火照亮了她的脸庞,当繁华落定,那双令人心悸而又熟悉的黑色双瞳里浮现了一丝落寞。
她轻声道,“让我活下去。”
次日,家族召开年度会议。
和奎克的名满天下不同,阿托斯的韬光养晦真可谓是数十年如一日,以至于班克蒂尼和康德拉两只老狐狸虽然为了中东分部差点没斗得头破血流,却同时对阿托斯这个傀儡负责人的人选表示了满意。
两大长老只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不满,东堡的人数又本就众多,两三轮投票之后,阿托斯的负责人身份便轻易地尘埃落定。
除了有苦难言而被憋得脸色发沉的克劳伦斯,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结果是皆大欢喜。
于是当张雅薇提出她想要依凡尼珠宝的经营权时,大家都觉得,应该满足这位任劳任怨、为家族的利益与团结作出巨大贡献的oiselle。更何况依凡尼珠宝自从凡赛少爷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认真打理,连续数年的亏损,已经让它成了一个空壳子,除了让oiselle子承父业缅怀一下父亲,实在没有多余的利用价值。
就这样,张雅薇轻易拿下依凡尼。
“这里是七楼,整层楼被分隔成了两半,一半用作仓库,专门储存质量上乘的顶级原石;另一半是正常的办公区域,我们依凡尼珠宝的整个设计团队都在这里工丽特将专用电梯停在梅格瑞斯大厦第七层,尽职尽责的介绍道,“至于其他的部门,和oiselle您的办公室一起放在了八楼,刚好今天人事部门在进行年度招聘,您待会想去看看吗?”
张雅薇点点头,扫了一眼设计部,明显感觉得出这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不用待会,现在就去吧。”
玛格丽特依言退回电梯。
电梯门再度开启的时候,她还未来得及跨出,就发现自己的秘书已快一步伸手拦在门口,声色严厉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