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城破
晋州,平阳城。
距城一里余远处,搭建着一座三米高的高台,肥胖的高延宗正站在高台上的遮阳伞下,愤怒地看着里许外残破不堪的晋阳城,看着城头帅旗下毅然挺立如松柏的一员老将,大声喝道:“梁士彦,宇文邕已经撤回了长安,放弃了你们,你这老匹夫,难道还不愿降吗,”
梁士彦,字相如,乃是北周柱国大将军之一,如果说杨坚的爵位官品多是继承自父亲,那梁士彦的官职爵位却是以实打实的军功所换取。
宇文邕撤军时能将镇守晋州的重任交付与他,显然是看中了这一宿将持重沉稳的性子,也只有他这种饱经血火磨砺的老将,才能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
梁士彦也沒有让宇文邕失望,三天了,任凭高延宗四万大军如何猛攻,平阳城却依旧在周军的手中,他梁士彦也依旧精神抖擞地矗立在墙头,沒有丝毫的恐惧。
“高胖子,有本事你就攻上城來,休要在下方聒噪嚎叫,”梁士彦不屑地看着高延宗道。
“老匹夫,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要怪本王不给你机会,”高延宗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大喝道:“进攻,全面进攻,务必在傍晚之前踏平平阳城,”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划破了清晨的寂静,肃杀的气息再次将颓唐破败的平阳城笼罩。
“杀啊,”
随着高延宗的命令,三万北齐将士迅速行动起來,三天的厮杀,四万齐军如今还有战斗力的仅有三万人,如此惨重的伤亡可见双方战争的惨烈。
投石车发出一声声怒吼将斗大的石头抛向城墙,刀盾手愤怒地咆哮着,架着云梯,撞城车,疯狂地向着平阳城奔去,虽然喊杀声依旧震天动地,但所有人却都有些麻木,任谁连续三天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对这个声音也会免疫。
“弓箭手准备,”看着蜂拥而至的齐军,任由齐军投石车不断轰击着脚下的平阳城,梁士彦纹丝不动,面沉如水,眼眸中沒有一丝的感情波动,直到足够多的齐军进入弓箭手射程时,他才寒声大喝道:“放,”
虽然因为高纬倒行逆施,官吏贪污腐败,北齐的民心已经丧失许多,但周军想要完全消化平阳城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为了稳定民心,梁士彦不得不拿出许多钱粮接济平民,再加上这三天的消耗,平阳城中囤积的物资可以说所剩无几,因此梁士彦必须将每一份力量发挥到极致。
“嗖嗖嗖,”
零星的箭雨从城头射下,虽然稀疏,但杀伤力却依旧巨大,在周军刻意而为下,所有的箭矢都向着那些抬着云梯,撞城车的齐军将士而去。
“噗噗噗,”
锋利的利箭无情地穿过齐军将士的ròu_tǐ,让他们奔跑的身形狠狠地栽倒在地,手中的攻城器械也摔落在地。
“杀啊,”
虽然每一架云梯在靠上平阳城头之前都会历经磨难,但在高延宗无情暴虐的屠刀面前,北齐将士也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前赴后继,疯狂地向着平阳城冲去。
他们知道,只有攻入平阳城,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们才能得以幸存,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而逃跑后退,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法不责众这句话在高延宗这里是行不通的,他要的只是结果,只是平阳城。
虽然三天持续不停的战斗早已让徐松精疲力竭,头脑昏沉不已,但他却依旧顽强地握着手中的兵刃,从干涸的身体中压榨着一丝丝的气力,为了军人的骄傲,家中的妻儿。
“去死,”
徐松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如同发狂的猛兽,红肿的双眼,似欲滴出血來,但他手中的钢刀却依旧迅捷地劈砍在刚刚攀上城头的一名齐军的胸腹上。
“嘶啦”一声响,轻薄的皮甲顿时被撕裂开來,同时被撕裂的还有齐军士卒的腹腔,红色的血,淡黄色的油脂从伤口中滑落出來,是那样狰狞恶心,但在这惨烈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人间炼狱,所有人的心都如铁石一般冰冷坚硬而麻木。
“碰,”
徐松残忍地一笑,狠狠一脚将惨叫着的齐军踹出城墙去,虽然平阳城随着三天激烈的战争坍塌了不少,只有七八米高下,但这却足以将重伤的齐军摔成肉酱。
然而不等徐松为杀敌而得意松懈,一名齐军却在此时阴狠地一刀劈在他的腿上。
“啊,”徐松惨叫一声,身子踉跄着退出几步,单膝跪地,苍白的脸上因为疼痛布满了虚汗,本就粗重的呼吸更是急促了几分。
“去死吧,周贼,”齐军得势不饶人,凄厉地怒吼着,面目狰狞得像是癫狂的猛兽,再次凶猛地扑向徐松。
“休想,”徐松心头发狠,愤怒地咆哮着,猛然站起身來,手中那微微卷刃的钢刀狠狠地向前挥去。
“噗,”
劈中了,徐松心头一喜,但紧接着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就见一柄雪亮的钢刀正嵌在胸前,汩汩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眼。
“呀嘿,”徐松艰难地喘息一声,厉吼一声,用力将砍在敌人肩颈上的钢刀抽出,因为力气过大,他整个人也向后跌倒。
“嘭,”
虽然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但徐松却沒有感觉到一丝疼痛,感受着身体中力量一丝丝的逝去,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他无声地叹息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当永恒的黑暗來临的时刻,他的眼中沒有怨恨,沒有愤怒,有的只是留恋,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