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神殿里,大殿中央放置一巨大的三足两耳铜鼎,里面燃着足有两指粗一米长的柱香,白烟袅袅升起,飘飘浮浮的缭绕在大殿内,肃穆庄严,却是寂寥空荡。
自从做了圣女,对族里一概事务,璃琴并没有上心,就是有重大的事,她也不过问。之前是她年纪小没有能力,后来跟着月夕恒熟悉了族务,却也懒得去管,时至今日,恍然已是六年时光匆匆而过。
今日是她第一次以圣女的身份召集族里重要人物议事。
璃琴穿着为圣女特制的衣装,上着浅紫色衣衫,下身是同色的拽地长裙。若是近前细看,便能看到衣裙上满绣着紫月花,由于紫色绣线较布料颜色稍深一些,故而远处看是看不出分别来的。衣领袖口用蓝色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花纹。脚上穿紫面鹿皮靴子,鞋面缀着细小珠玉翡翠。
黑亮柔顺的头发绾成松松散散的发髻,用紫蓝两色丝带固定,一条水晶串成的链子绕过额头,散发出莹润光泽,面上带着薄绢,只露出眉眼,眉心一点朱砂,更显眉目如画,眸若星子。
璃琴微微抬手,一阵清脆铃铛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大殿里清晰可闻。她暗暗撇嘴,真想不通为何要在手腕脚踝戴上银铃铛,难道是为了约束她坐姿的?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璃琴心里叫苦,要她规规矩矩的坐着,还不如直接绑了手脚得好。
虽然觉得不舒服,璃琴却是一动不敢动了。
她抬眼扫视一圈,就算此时殿内聚集了二十几人,仍显得有些空旷。
月奇洛坐在右边首座,自进大殿后就沉着脸,一言不发。
璃琴居高临下,一切尽收眼底。懒得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改族规,“今日请诸位至此,只为商议修改族规一事”。
话落后,殿里众人脸色皆是一变,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静寂的气氛让人让人发慌。就连一向镇定严肃的月奇洛也不由惊疑的看了璃琴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出声。
璃琴扫了眼陷入沉思的一众人,缓缓垂眸,过了片刻,她觑了眼沉默不语的爹爹,无奈的开口打破沉寂。
“族长,各位掌事,执事,还有诸位前辈,我的意思已说明白了,大家有何看法尽可提出来”。璃琴不快不慢的说道,语气平缓,毫无起伏,该拿架子的时候就不能矫情。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她这个圣女是否真有实权。
掌刑法的苏掌事站了起来,拱手一礼,“圣女,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族规是祖宗定下的,岂可随意变更?”苏掌事天生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声音冷肃,给人一种刚正不阿的感觉。
苏掌事话刚落,殿里响起一连串附和声,大多人争相表明支持。
璃琴撇撇嘴,幸好她坐的高,又有纱巾遮挡,底下的人看不见。
掌礼教的何掌事慢吞吞的站起身,晃悠悠的行了礼,“圣女,这是对先人的大不敬啊!怎能因了一个女子就坏了规矩……”
何掌事是几位掌事中年级最大的一个,现已七十几岁高龄了,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却不肯放权给别人。他只说了这几句话,就气喘吁吁,咳嗽连连,好像随时都能背过气去。
璃琴实在不忍,秉着尊敬老人的美德,忙道:“何掌事,您坐下说吧”。这老人家要是有个好歹,她这辈子就难以安心了。
何掌事最重礼法,拱手道谢后,方摇摇晃晃的坐回椅上,苍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这间大殿里,“我说完了,还请圣女慎重考虑”。殿里隐隐骚动起来,好些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讨论着,有的则在眼神之间传递讯息。
原来是结束语,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大道理呢?
璃琴差点笑出声,忙用衣袖掩住脸面,这一动又响起了银铃声。她微微皱眉,手缓缓放回膝盖,轻咳几声,见无人再说,她方开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一条规矩比人命还要重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是人。这般轻贱性命,试问,人道可还有存在的意义?”
瞅着堂下几人数变的神色,震惊,讶异,恼怒……
璃琴顿了顿,接着说道,“人之所以和飞禽走兽不同,就是因我们有思想,懂的如何把握自己的命运。若是一个人只知道遵从,用一些规矩将自己框起来,那他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动物尚知如何改变自己来适应环境,以求生存的更好,难道我们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不能有?只能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她的语气由始至终平平淡淡,一对黑亮的眸子静静看着众人,坦然无畏。
掌族里防务的宋执事起身,施了一礼,不卑不吭的说:“圣女,若是每个人犯了错都要改族规,那么,族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我们用什么来约束族人的行为?又用什么来维持族人的安宁生活?”
璃琴抿唇,仍旧心平气和,笑看着这个年轻的执事。心里赞道:不错!说到了点子上。宋风是三年前新选的执事,今年才二十二岁,有一身好武艺,才情也出众。因圣坛的护卫由他负责统领,新选的护卫也由他训练,是以璃琴经常能见到他,两人并不算生疏。
“说得好!我们制定族规,一是约束族人行事作风,二是为了族人的生活安稳。可若是族规阻碍了他们的幸福,又该如何说?”
宋风神色泰然,直直望着年轻圣女的眼睛,语气淡然而言辞犀利,“圣女可是因为月淑琴是您的姐姐,才这么为其开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