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院,是孟氏所住的院子。
璃琴看着软榻上端坐的孟氏,微微欠身施礼。孟氏如今才三十四五岁,可眼角的纹路却十分明显。即使抹了厚厚的脂粉,依然掩饰不了她面上的疲倦之色。这是长期操劳所致,王氏要比孟氏大四五岁,看起来却要比孟氏年轻。
刚才用过早饭,孟氏身边的丫鬟春柳来到玉棠院,说孟氏请她去叙一会儿家常。璃琴心里奇怪,她与孟氏之间只是几面之缘。私下里不曾单独相聚过,想不出她们有何家常可叙的,这是孟氏头一回请她去自己的院子,她也是头一遭来到这里。一路上非常纳闷,对这个未来婆婆心里有点犯怵,许是以前听多了婆媳恶斗的故事吧。
“琴儿,来这里坐”,孟氏和蔼的朝璃琴招了下手,一副慈母的样子。璃琴顺从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孟氏身旁。心里很小人的想着:无事殷勤,非奸即盗!
孟氏拉着璃琴的手,问了月氏族长夫妇的近况,又问了一些其他人是否身体康健。
璃琴简短又详细的答了她的话,心里已有不耐,面上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装作认真的听着孟氏的话。她真的猜不到这孟氏到底要说什么。拐了这么大的弯,何时才能切入正题呢?正当她神游天外之际,孟氏柔和的声音响起,“墨翎今年也十八岁了,你大表哥这般大的时候,都已娶妻了。你二表哥十八岁时,妾室都怀了孩子了……”。
只第一句话,璃琴已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心里隐隐不安起来。第二句的时候,她心里一突,不好的预感瞬间袭击大脑,有一瞬的茫然无措。等到了第三句话,她心下苦涩一片,一直逃避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只是来的有点突然而已!在她刚动心的时候,在她想要付出感情的时候,给了她当头棒喝……垂下眸子,罢了!在泥足还未深陷之时,抽身断了那才萌发的情丝,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孟氏的声音还在耳畔,明明那样低婉慈爱的声音,为何觉得刺耳呢?
“伯母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自小安静温婉,墨翎钟情与你。伯父伯母也很喜欢你。可墨翎毕竟是雪家未来的家主,有些事由不得他,也由不得我们”。
孟氏看着璃琴,看不到她绢纱后的神色,见她眸子清亮如常,无怨无怒,无悲无恨。那样清澈晶亮的眼眸,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染尘杂。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孟氏心生不忍。可一想到雪月两家那条最隐秘的规矩,为了琅风,她只得狠下心肠。
“前些日子,我往墨翎房里送了几个丫头,都被他赶了出来。琴儿,伯母知道这对你不公平。然你现下还小,又得满了十八岁才能完婚……”,孟氏顿了顿,接着说道,“无论如何,墨翎的正妻只能是你,就算有了别人,你仍是他最爱的”。
璃琴扬了下嘴角,讥嘲讽刺。正妻?难道一个名分就这般重要,重要到她可以放弃一生的幸福?她们可以,可她做不到。心里悲愤凄恨,却不能大声喊出心里的话。闭了闭眼,平息了满腔的怨恨与不甘,再睁眼,平静如秋水碧波,毫无波澜。
月璃琴,这下你该死心了,你认为理所应当的,在这个时代就是离经叛道有悖纲伦的。你认为难以接受不可理喻的,恰恰是她们所认同的观念。你又能改变什么呢?
孟氏道,“伯母今儿邀请了一些女子,都是选的几家素有贤淑之名的女子,想着让你自个挑几个性情温顺乖巧的。日后你嫁进来也好应对,伯母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璃琴极力忽视心底的刺痛,“琴儿谢伯母”。其实从另一面来看,孟氏确实也在为她着想。既然免不了要争斗,何不亲自挑选几个性子软弱又好管教的?可孟氏的这番心意,在别人眼里是极大的恩慈,她却无法真心实意的感恩。
看着对面十来个低眉垂目的俏丽女子,她的心又一阵紧缩,窒息的痛。到底是不能不在意啊!霎时怨恨起雪墨翎来,为什么要招惹她?为什么要令她看到希望?为什么要她觉得他可以给她想要的幸福?若是没有期待,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她认真的打量着这些含羞带喜的少女,她们都知道了吧,她们都知道是要去那个绝世的男子身边,所有才这么兴奋吧?那眼底不是掩藏不住的激动么?
璃琴翻看着桌子上的庚帖,女子的姓名,生辰八字,还有算命先生的批语,都是旺夫又旺子的好对相。心底一冷,孟氏把这些都准备好了,莫不是以为雪墨翎不收女人,是她在背后撺掇的?孟氏的想法也太简单了,雪墨翎是她能左右的了得人物吗?
眼角余光扫向孟氏,眼底划过一丝悲哀讥嘲。若雪墨翎不同意,孟氏今日叫她做的这一切,只能适得其反。璃琴抽出其中三张红色庚帖,看也没看一下,递给了孟氏。而那些女子已被丫鬟领着出了花厅,临出门之际,有几个女子又回头看了看。见孟氏手持庚帖细看着,那些个女子脸上都隐含着期盼,眼里也透露着紧张。
璃琴安静坐在榻上,不动声色的喝着已冷的茶水。一颗心也如这杯中味苦冰凉的水,淡淡的苦涩,微微的寒凉,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暗沉,悲凉无声无息的蔓延着。
看完庚帖,孟氏看向璃琴的眼神更加慈爱满意,忽然叹息一声,“心悠她自小与墨翎一起长大,对墨翎的心意大家都清楚。这两年来,我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