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子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换句话说,也便是合德之变也差不多已一个多时辰。但看如今状况,却总觉得这僵持远不止才了一个时辰。静娴面色沉静,与赵尚衍一同立在翁城城头上,看着面前夜色里小规模的攻城之战这般想着。
这时候以静娴为首的一众皇子妃嫔都已避入了翁城,几乎所有的后妃们进城后便躲入了城中不大的宫殿内,只除了静娴,却因为心头的不安坚持要守在赵尚衍身边,甚至看着城下的烟火动乱面色丝毫不变,这份胆识,便是赵尚衍都有几分赞叹。
但静娴这时候,却顾不上理会自己此时的表现是否会招来赵尚衍的怀疑,只从赵尚衍此时几乎惊慌失措的面色也知道,圣上这边确实是已没了后手,但如今情形却确实是贺氏一方占优,静娴心里的担忧就不得不越来越是严重,这么下去,赵尚衍怎能赢的了?
侧目看去,赵尚衍面色阴沉,正对着还满面忠心,坚持劝着,要他以龙体为上,远离城头这危险之地的禁卫统领发着天子之威:“够了!这道城门若破了,朕便是呆在这城中何处也难逃一死,不必再谏!你记着!谷外禁卫只是受了反贼蒙蔽,朕已派了人去,你只需死守到勤王之师前来救驾,便是今日的大功臣,你可明白!”
这事情他自然知道,可问题是城下贺氏之军也知道!看看他们这不计损伤、步步紧逼架势,也得能撑到那时候才行啊!那统领面上流露了一丝苦涩,接着深吸口气,却还是透着一股万死不辞的气概,跪地回道:“末将遵旨!”
统领脸上的决然之色,赵尚衍自然也能看得出,说实话他倒并不在意面前这禁卫统领的性命,便是真的以身殉国了,也不过是一道圣旨,封赏厚葬的事,他这时真正担心的,是万一这统领死了,还是无法坚持到援兵来的那一刻的话,他该怎么办?这时候他倒是当真后悔自己太过大意,以为万事皆在把握之中,却没想到贺氏竟能在他眼皮下养了上千私兵,而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赵尚衍悔恨不安时,一直注视着城头状况的静娴却忽的开口问道:“城头的几架火器可还能用?”
统领一愣,才反应过来拱手回道:“年久失修,早已朽坏。”
“我方羽箭呢?”
“退得匆忙,军士大多只是随身带了几枝,也已几乎告罄。”
“城头的落石滚木?”
“工,工部未曾备下……”回答到这时,统领已有几分诺诺。
静娴却接着毫不停歇的又继续问道:“敌方损伤几何?”
“不过几百……”统领面色带着羞愧,说着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破釜沉舟般抬头说道:“若真的事不可违,属下定会带着剩余将士,豁出这条性命护圣驾冲出重围!”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极有威势,静娴却似乎很是不置可否,转身看了眼在夜色里迷迷蒙蒙的城内宫内宫殿一眼,又轻声问道:“为何不拆宫殿,用屋舍木石以充滚木?”
听到这本来满面怀疑看着静娴的赵尚衍目光一亮,但面前的统领面上却似乎很是为难,低头说道:“那并非寻常寝宫,是英灵殿!”
静娴倒是一愣,听了统领的解释才明白过来,英灵殿,是供奉着皇家历代祖先英灵的地方,天知道前朝工匠为什么要在这供皇帝穷途末路死守城中的地方建这东西,或许是为了祈求祖先庇佑,当然,也可能是为了让无计可施的皇帝能守着祖宗牌位一块自杀殉国。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前朝破灭后,这前朝的英灵殿便成了如今赵家祠堂,殿里除了先帝与圣太祖的牌位外,还有五六位圣太祖追封的祖先皇帝!虽说以往也未尝见得香火有郑重丰盛,但乌木金漆的牌位却是实实在在的供奉在了长明灯前。
这也就是统领为难的缘故,若是普通宫殿就罢了,事出紧急,赵尚衍一道口谕拆便拆了,也算不得什么,可大赵一向以忠孝治国,若是为了自己性命拆了祖先牌位,这大不孝的名头,天下正统士子的口诛笔伐、流言蜚语,就算赵尚衍是一国之主,怕是也不一定能禁得住。
静娴转头望去,果然赵尚衍虽然面色很是沉重,但下旨拆先帝祠堂的话也一句不能说出来。
想了想,静娴很是庄重的跪在了赵尚衍面前,抬头注视着对方双目:“圣上,身为淑妃,臣妾知道什么是忠孝,但作为一女子,娴儿却只是想保住自己相公的性命,这道旨,您不能下,便让娴儿来!”
赵尚衍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里也带了几分感动,张张嘴似想阻止,犹豫片刻却也只是反握住了静娴手心,温言说道:“这份情,朕会记得!”
若当真这般情深意重,这份大不敬的罪名就不会让自己来担了!静娴心内冷笑,面上却坚定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对一旁的魏九行吩咐道:“魏公公,即刻传令,无论身份等级,城内所有宫人都立即集合,动手拆殿,将拆下的木石送上城头,不可延误!”
一直在旁目睹这一切的魏九行侧目看了看,见赵尚衍一言不发似是默认,当即也恭敬的答应一声,准身几步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那统领见此也很是感动,目光带着敬佩,不语的对着静娴抱了抱拳,又对赵尚衍告退就转身走回了城头。
赵尚衍叹息一声,转身看向了静娴:“朕竟不知,你会如此……”
只是这时心里也是顾虑重重的静娴却没什么心思和赵尚衍伉俪情深,闻言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