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八年
春光透过窗棂,缀锦院清扬阁小花园里开了满院的白玉兰,到处都是清淡悠远的香气特价皇妃不好惹。
程妈妈清早起来,先四处看了看,才推开木兰阁的门,见到云清歌已经起床,正坐在妆台前梳妆。
“姑娘又穿的这样素净。”
程妈妈看着云清歌半旧的月花色挑丝云纹缎裳和撒花纯面百褶裙就觉得委屈,嘟哝道:“东面那头天天做新衣,姑娘这身衣裳还是去年做的。这月的份例缎子又没有按时送过来。听说昨个儿老太太还把京里来的三匹南锦贡缎都给四姑娘做衣裳了。”絮絮叨叨都是抱怨和不满。
东面……
云清歌微侧身子朝东面瑞安院望过去,那里住着她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母女。她淡淡一笑,尚且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大伯母主持中馈连年辛劳,四姐姐活泼乖巧承欢祖母膝下,祖母偏疼一点也是应该。”
程妈妈还待再抱怨几句,云清歌打断了她,“程妈妈,我前几日交待你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了?”她一梦醒来,上天垂怜,重活一世,仇自然不能不报,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且先让她们逍遥一段时日罢。
云清歌重活一世,最担心最害怕的莫过于父兄依旧早亡,她还记得临死前大太太说的那番话,字字句句刻入肺腑。
“她早前服了半个月的药,身子已经坏了,这瓶酒就是最后送她上黄泉路的良方。既然她不乐意自个儿选,就让她和她那痨病父亲和病鬼大哥一个下场罢。这药最妙的就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就算是仵作来验也只会以为是得了时疫。”
她永远都会记得当时云清燕惶惶不安害怕事情败露时,所谓的大伯母是用怎样得意炫耀的口吻说出这番话!
若不是听到这个父兄离世的真相,兴许她也没有勇气穿着红衣去死。
云清歌也不知道大太太到底是何时给父兄下了毒,只能一面用她前世在宫中药库里学过的一点药理知识严密防范送到缀锦院里的东西,一面到处寻访名医。可惜年龄实在太小,三房在家中又无甚地位,处处束手束脚,眼看一月过去,什么消息都没有,不免忧急起来。
知道云清歌从上月落水醒过来之后就一直急切打探名医消息,程妈妈也没有再说其它,小声道:“姑娘,老奴那儿子已经悄悄在外头寻访了一个月,杨州城里头稍有些名声的大夫都进来给三老爷和六少爷瞧过了的。若是要再往附近几个州府里头寻,只怕还是要劳动大太太。”
其实程妈妈十分不明白自己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之前是大房那边说什么就做什么,半点不敢反抗。现下却突然性情大变,就连请大夫这等事都不愿意经过大房。
照理来说,大太太这些年虽对三房十分刻薄,但为三老爷和六少爷请大夫的事情却从来不敢耽搁,毕竟,三老爷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老来子,六少爷又是三房唯一的子嗣,大太太惯会看老太爷老太太眼色行事的人,敢暗地里亏待自家姑娘,敢时不时给三太太下个绊子,在这上头一直极为上心。姑娘这样瞒着,难不成是害怕大太太做手脚。
旁边给云清歌梳头的荔儿伸了伸头,云清歌从铜镜里头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笑了问她,“荔儿,你有话要说?”
荔儿胆子小,咬着唇犹犹豫豫的。
程妈妈见不得她这幅样子,教训她,“姑娘问你话,你就照实说了就是,做出这副样子还以为姑娘平时亏待了你。”
“没有,没有。”荔儿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见荔儿越发委屈,云清歌道:“好了,程妈妈,荔儿还小,你以后慢慢教就是。”荔儿比云清歌还要大几岁,但云清歌稚嫩的面孔沉静着说出这话时,屋里所有的人却都没有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反而是深以为然。
看简单的双鬟髻已经梳好,云清歌侧过身,温和的看着荔儿道:“荔儿,你从小伺候我,在我面前你若还有许多避忌,那我真是从心里难受。”
前生一直到最后,身边两个大丫鬟和程妈妈都不曾抛弃背叛她,反而在最后关头为了掩护她和两个孩子离开赵家被人抓住活活打死,所以云清歌心中十二万分信任她们,不愿意主仆发生任何嫌隙。
荔儿吸了吸鼻子,看着云清歌道:“姑娘,奴婢昨儿回家时候听我爹说,东面慈云山的道观里头来了个老道士,连一个咽气的小孩都救活了。只是他来头不清楚,三老爷和六少爷是金贵人,奴婢怎么敢随便乱说。”
没等云清歌说话,程妈妈先嗤笑一声道:“你也知道是来头不清楚的人,像这种走街串巷的老道士,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骗子买通了人做戏呢。还死人都给救活了,你这丫头,教了多少回,还是不长进。”毫不客气在荔儿头上戳了一指头。
云清歌却听得心头一动。
还记得前世时候她曾听娘提起过,杨州城慈云山上的破道观里曾来了个游历天下的老道士,医术十分了得。可是性情古怪,医贫不医富,治民不治官。凡是有钱的富户人家,有权的官宦人家找他看病一概都是不见的,唯有那些贫民百姓去找他,反而赠医施药。正因此,那些富商官家便都说他是外地来的骗子。
当年娘听说这个消息,便抱着小小的希望去求老太太将人请回来给爹和哥哥看一看。大太太立时阻止,拿了大户人家之间的传言说话,说娘请这些游方大夫会害了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