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曼青这下有气无力的,聂定远死活不放她出门,她也只得先吩咐下仆把补品药物和银两送到杜家去应急,又派了四个下仆过去帮忙打点,待事态稳定一些再亲自上门探看。
聂定远看着靠在贵妃榻上的徐曼青,眉头也皱得死紧,不知该不该把秋狩的内情跟徐曼青说。
谁知还没纠结完,徐曼青便先行问了话。
“这伙刺客,到底是什么来路?”
在全员戒严的情况下还能拿到防卫图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聂定远知道自己唬不过这个向来聪明的嫂子,也只得如实告知道:“皇上已下令彻查此事。虽然无人明说,但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翼王。”
“翼王?!怎么会?!”
徐曼青有些吃惊,想起在宫中的那段时日自己所见到的那个风度非常的翼王,怎么也没法将他跟试弑兄夺位、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联系在一起。
“此事兹事体大,就算最后有太后力保,恐怕也堵不住言官的口。”
“估计明日上朝,参翼王的折子就会如雪片一般飞来了。”
徐曼青叹了口气,对此事并未多做评价,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说到宫廷中的权力倾轧,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道尽的?
目前这情况,无外乎就是三种可能。
一是翼王真就打着谋朝篡位的主意,想借刺客之手除去德宗。德宗虽有太子,但太子毕竟年幼,翼王在除掉德宗之后大可倚靠太后之力废了德宗所立的太子登基为王。
二是翼王是无辜的,刺客一事乃他人所为。
三是这围场的防备图就是德宗安排人暗中给透露出去,刺客也是德宗顺水推舟引狼入室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题发挥,好打击翼王的势力。若是将言官的力量运用得当,下旨削藩也不在话下。
就着徐曼青对翼王的印象,她直觉便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德宗一手安排的。
否则事情怎会如此凑巧,德宗前脚刚去翼王帐中寻翼王,刺客就好死不死地在这种时候发动进攻了?而在德宗意料之外的是对此全不知情的高太后却恰好到皇账中去寻德宗,这才遇上了刺客,险些命丧刀下。
听聂定远说,被击毙的刺客细查之下都有东鲁人的长相特征,且众多官兵在与刺客缠斗的时候,隐约认出刺客操的是东鲁沿海一带的人的口音。
但目前对翼王最不利的都不是这些证据,而是翼王的帐篷就设在德宗的皇账不过五十米开外的地方,且这次就连太后的帐子都被刺客攻击了,却只有翼王的帐子得以幸免。
于是这事便让翼王显得越发疑点重重,但只要有点脑袋的人一想便知,若真能安排出这样惊心动魄的刺杀,翼王真是真凶的话,必定会安排心腹过来刺杀自己,假假地受点皮肉伤,这样便不会平白招徕言官的攻击,岂不更干净利落?
但这些怎么说都是间接证据,而且也不能完全排除翼王心机深沉到故意留下如此大的破绽,好用方才的那番说辞来堵住悠悠众口的可能。
如此这般,事件的真相就越发地扑朔迷离起来。
此事不仅牵涉到德宗和翼王这对亲兄弟之间的关系,更将高太后背后的势力也一并卷入。
若德宗非要借着此事灭了翼王,高太后想必为了保住心爱的小儿子,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搞不好还会倾尽全力逼德宗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徐曼青心下一冷,进而想到一个更为恐怖的可能——难道德宗此举不仅将斗争的矛头对准了翼王,还想要将高太后的势力一齐斩落马下?
思及此,徐曼青只觉得浑身发颤,只觉得这天家之间早已失了寻常百姓人家里的那种人伦亲情,就算不想恶意揣测,但也还是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无论她愿意与否,她因之前三度进宫且被高太后下旨封诰一事,早就被归入到高太后阵营之中了。
且这次项望山又出手救了高太后,项家与高太后之间的关系更是一目了然。若德宗执意如此,先不说翼王能不能得以保全,搞不好就连与太后交往甚密的项家也难以撇清干系。
如今局势混乱不堪,徐曼青又记挂项望山的伤势,只觉得胸腔沉闷头疼欲裂。但此刻项望山受伤,她便是这项家上下的主心骨。
就是为了项望山,为了这个她苦心经营的家,无论如何她也得撑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