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缓缓睁眼:“老太太过奖了,我也是闲着无事,瞎侍弄的。”
孔氏笑了笑,一旁的杜妈妈递上一个木盒。妇人眼前一亮,那木盒不过巴掌大小,却是上等的黄花梨木。杜妈妈将木盒打开,一股茶香徐徐扑鼻,乃是有价无市的雾山花茶。此花十年才绽放一次,若错过花期又要再等十年,每次仅有的一点都被皇家所用。
孔氏道:“茶不似金银,只有懂茶之人才会细品。若是到那些只懂得喝些树叶子人嘴中,再好的茶,也是暴殄天物。”说罢,杜妈妈已经木盒推至那妇人面前。妇人身旁的丫鬟得到示意,也就接下了。
妇人看了一眼那盒茶叶,虽依旧是之前那矜持的面容,但口中语气却已亲近不少:“我听闻贵府的大小姐,今年夏天也就要行及笄之礼了。”
“正是。所以老身特意邀夫人来这白玉寺小坐,若夫人不嫌弃,还望劳烦夫人为我那孙女当一次女正宾。”
那妇人含笑点头:“既然是老太太亲自相邀,我岂能不应。”
孔氏又道:“哎,你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的,一辈子都替我那儿孙操碎了心。以前总觉得盼着有了孙子孙女儿就可以颐养天年了,不曾想还要操心小辈们的言行举止,怕他们学坏了,好容易等这些子孙勉强能看了,又要担心他们的婚事。尤其是那几个孙女,毕竟是要嫁去别人家的。夫人亦有子女嫁娶,这样的心情,想来夫人也能体会。”
妇人道:“是啊,我那闺女虽已嫁了五年,却还是不让我省心。哎……”
“夫人也不必过虑。贵府小姐聪慧,又是自幼跟在夫人身边,夫人言传身教,小姐定然会在夫家相处和睦。只是可怜我那阿瑜,托身在咱们这样的商户里……”说着,孔氏不由有些哽咽。杜妈妈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替她顺顺气。
妇人道:“老太太这又是为何伤心呢!贵府上的大爷,也有官职在身呀。”
孔氏道:“不瞒夫人所说,我那不成器的长子虽有官身,却也只是一介小小散官,那正经儿的官家,又哪里会瞧得起他。薛府纵有几个铜钱,可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徒增铜臭之气罢了。”
妇人浅浅品了口茶,不再随意接话。小佛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四周丫鬟敛声屏气,杜妈妈也有些紧张。今日孔氏特意邀了知州夫人,就是想让大爷身上的官职再升一等,钱不在乎,关键是这位夫人肯不肯松口。
佛堂内供奉在菩萨前的那炷香,燃烧殆尽,最后一点星火湮灭在灰烬之中,一缕白烟悠悠散开。临近晌午的日光从木纱窗里柔柔撒在地上,可佛堂里的众人,没有人还有心情去享受这一丝宁静与悠闲,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番算计。
寺庙里,薛锦绣一行走走停停,决定在溪水旁的小木亭里歇息。寒梅正摆着茶具,突然惊了一声:“呀,还有一味茶落在马车的木箱里了!”说着,便匆匆忙忙了起了身,就往马车处走,一不留神,又将桌上的茶杯给带上到地上,清脆一声,摔了粉碎。
“婢子该死!”寒梅脸色惊慌,颇有些心神不宁。
琼枝知道她还在为早上冬儿的事心烦,立刻道:“你别再乱动,我去拿就是。”
寒梅小心地看着众人,薛锦颜道:“快去快回。”说话间,巧月已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了。寒梅低着头,惴惴不安地站回原处。
琼枝一路朝马车而去,拿了茶便赶紧回走。一不留神,撞上了来人。琼枝低着头,连忙绕开,谁料那人突然道:“哪家的奴婢,好不懂规矩,撞了人就这样走吗?”
琼枝停下脚步,不由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前之人。这男子穿着一身上好料子裁制的华衣,长发束在玉冠之中,眉眼间却是一副轻佻模样。琼枝连忙道:“婢子不是有意冲撞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江楼月本来是陪母亲一道来寺里礼佛,只是母亲说要去小佛堂会一友人,他便也打发了小厮去吃茶,自己一人在寺里闲逛。这都快逛了近一个半时辰,正是满心无聊时遇到一个漂亮小妞。江楼月那股轻佻劲儿顿时涌了上来:“你冲撞了本公子,怎么,说几句就想走了?”
琼枝心头一震,她素来跟着薛锦绣,哪里见过这种人。琼枝本能地后退几步,恭敬回道:“奴婢见公子仪态翩翩,气度不凡。定是饱读圣贤之书,公子大人有大量,定然是不会与奴婢计较的。”
江楼月本存了调戏之心,见那小丫鬟畏畏缩缩,反而更加有趣,立刻道:“没想到你这小词儿还一套一套的。这样吧,你把本公子夸高兴了,本公子就放你走。”
琼枝急的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您是个好人!”
江楼月噗了一声,这夸的未免太没诚意了吧,立刻板下脸来。
琼枝见他脸色不悦,又补充道:“您是个大好人!大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江楼月:“……”
琼枝急的跺脚,哀求道:“公子,求您饶过奴婢吧,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江楼月见时辰也差不多了本打算放过她,只不过这小丫鬟左一声好人,右一声好人叫着,听得江楼月颇有些不顺耳。他乃知州府里一介小霸王,出府调戏小丫鬟倒被叫做好人了?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呢!
江楼摆摆手:“你是哪府的丫鬟?”
琼枝一听,以为他要去府里告状。夫人小姐虽然仁慈,可这事儿要是传到老太太耳里,她肯定是要降为使粗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