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时,可承恩殿内依旧灯火明亮,雕花金炉中的龙涎香也依旧缭绕,梁慕凝独自而立,周围一片鸦雀,两旁宫人一动不动、如雕塑一样的守在外殿,静的慎人……八月深夏,热风拂面,吹起四下纱罗缥缈,她一身青裳飞舞,眸底所呈的却是似清秋潭水般的深冷!自秦王世子的生辰宴回来,已经五天了,而算算日子,他们因此事、前后冷战也有半个月了,李建成半月没踏入这承恩殿了,他是真的只对她去秦王府一事心中芥蒂,还是、已经厌倦她了?
梁慕凝心中冥想,一向清冷平静的脸上,终泛起了波澜,她唇角微白,只觉眼前全是目眩,随之便脚跟不稳的晃了一晃,即被人堪堪扶住。
“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传个太医来看看?”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梁慕凝赫然回头。
“太子殿下!”
“嗯……怎么才几日不见,我的凝儿就叫我叫得这么生分了?”
“…………”
“我……”,梁慕凝一时语塞,怔怔看了李建成半晌,才喃声道:“我、没事的……”,而后便要起身行礼,却不想、让他生生拦下,并顺势扯入怀中,用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长发,在指缝间留下丝丝旖旎。
只在此刻,梁慕凝靠在他的肩头,支撑了许久的倔强和意气,即是瞬间化为乌有,剩下的、仅是疲倦与辛酸而已。
李建成带着一如往常的淡定笑容,敛去眼底的锋芒,不见颜色的将梁慕凝打横抱起,她亦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仰首屏息,静静望他,四目凝视之近,足以触及彼此气息;“我李建成何其有幸,竟能娶你、为我的妻子……”,他说话间,已将她抱至鸾凤和鸣的软榻上,欺身压倒,缓缓轻吻着她光裸的脖颈,沉声道:“所以,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有瓜葛,只许你站在我的身旁。”
梁慕凝默然,原来这些日子、他只是吃醋,原来这些日子、她都是多心了……!
他的吻一点点落下,却不同于以往的温存,而是带着霸道的索取,梁暮凝眸色迷离,青丝缭绕,柔软的身体在李建成一袭接着一袭的撩拨与挑逗中,一层浅薇由她胸口到面颊迅速染红,他在生气吗?还是……她不知道,又不想分心,只得尽力迎合,来弥补这几日,因彼此误会而错过的许多许多。
一番缠绵过后,梁暮凝虽疲惫不堪,但最不宁的却是她的心绪,一夜无梦,且还在朦胧中几次醒来,辗转直到天色将明时,才迷迷糊糊的小睡了一会,五更,天已渐亮,她悄悄起身,赤足下地,拾起一地凌乱的衣衫,放到了榻边的案台上,她转身要回时,不经意间,看见一封红泥启印的信笺是夹在李建成的衣袖中的,便好奇的拿起端看,见信口开着,即本能的抽出信来看看,只是,信纸折叠在手,还未及打开,就听身后李建成声道:“你在做什么?”
原以为李建成还在熟睡,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梁暮凝心下一惊,忙拿了锦衣,转身回来榻前,“殿下醒得好早……”她边说、边将衣衫递了他。
“你在做什么?”李建成没有去接梁暮凝递来的锦衣,而是半撑起身子,目光疑惑的盯着她,又问了一边。
梁暮凝见李建成如此,心中不免忐忑,他在怀疑她?而且毫无掩饰……“我、在整理殿下的衣衫,还有这封信……”还没等梁暮凝把话说完,他即探身从她手中夺了信件,狠狠攥在自己手里,似要捏碎般的厉声质问道:“你看了这信?”
“……还没看!”
“那就是、你打算要看了?”
“一时好奇而已,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
李建成目光深邃,久久不语,默然将她手中衣衫扔掷一旁,而后拖住她的胳臂,一把拉近他身前,梁暮凝陡然下颌一紧,他抬起她的脸,笑意里透出杀气,“只是好奇吗……本太子还以为是秦王府摇光阁内的风景太美,而迷了你的心智,让你忘了自己太子妃的身份了呢?”
他眼底杀气越重,梁暮凝亦不禁呆住,李建成的突变,让她错愕,竟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就是昨夜躺在自己身旁的枕边人,想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一时安逸,就忘了身在帝王家的诡异和残酷了!她定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后,握住李建成揪在自己颚下的手,将他掌心贴上她的脸颊,微微一笑的应道:“摇光阁的风景再美,于妾身看来都是冰冷的,不及这里半分,同样,太子妃的身份再显赫,也不过是个头衔罢了,我在意的、是能成为你李建成的妻子……”。
今日的梁暮凝已非昔日的梁暮凝了,她早已学会了不再感情用事,纵使此时心底再多委屈,她亦不能辩驳和讥讽、不能将他激怒……因为,她不想糊涂的被人利用或挑拨,不想他们之间的芥蒂加深、更不想失去他!
一声清越悠长的钟声遥遥传来,那是辰时报晓,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梁暮凝平静地迎上李建成的目光,并不闪避,任由他的双眼将她深心洞穿,原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心’竟能如此平静……?岁月消磨了她的棱角,曾经的伤口也已长出了新的血肉,将痕迹覆盖。
“这封信、乃边关战报,系军国大事……所以,你以后还是不要乱动了……”,李建成的眼神渐趋柔和,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散覆肩头的长发,并将一束握在掌心,含笑叹道。
敛去笑容,梁暮凝深深看他,心中酸楚,让她眼眶不由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