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春天,美丽而短暂,所有的花草总在你还不及欣赏时,便已繁华开尽,柳荫成片。
傍晚,梁暮凝一如往常的呆在王妃寝宫的侧殿中,摆弄着棋子,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下棋,便是她最好的娱乐了,开始许是无聊,不过时间久了,反倒用上心了,想来,凡是可以战胜自己的人,就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战胜的了!
棋为四艺之一,贵在博弈,投入其中,必是心神俱耗,原以梁暮凝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下棋,可她又是偏偏喜欢,似乎只有在这黑白之间的游艺里,才能对自己心中缺失的东西,有一丝弥补。
“你又在自己下棋了!”就在梁暮凝专心布棋之际,李世民举步而入,幽声话道,打乱了她的思绪。
梁暮凝坐在凭栏边的棋案前,没有说话,见他走近,只点了点头。
“本王与你对弈一局如何?”李世民说罢,便很自然的坐到了梁暮凝的对面,也不由她分说,就执白子道:“此局白子势弱,本王就执白子,也不算欺负了你……”,之后徐徐一笑,看向梁暮凝。
看着李世民一副倨傲得意的样子,梁暮凝就打心里来气,她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即不屑的拾起黑子,执入棋盘。
棋盘如天下,棋子如兵,而李世民的棋艺亦如他领兵打仗的本事一样,早已名扬天下了,所以,梁暮凝纵使棋艺上佳,也是远不及李世民的,这一点,李世民很清楚,可梁暮凝却只一知半解,以致他们博弈之间,她被他牵引,步步落陷,又不甘心,直至死棋,才是无可奈何,这一局下来,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胜负已分,李世民笑的更是得意,他将手中白子一扔,眸眼略有轻视的看了看梁暮凝,而后起身便要离开。
此时,梁暮凝突然站起身道:“等等。”
“何事?”
“我们再下一盘。”
“你的棋艺太差了,下多少盘都一样是输。”
“……你胡说,我不信!”
“…………”
听她这话,李世民似乎有了兴趣,他转身走到了梁暮凝的近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忽的笑道:“你不是一直不予本王说话,一副很讨厌本王的样子吗?今日怎么倒挽留起本王来了……?”
“我、我没有留你,只是觉得你根本胜之不武。”
“哦?”
“刚才那盘、已是我下了一半的残局……”
“所以呢?”
“…………”
梁暮凝有些犹豫,她看了看自己刚才的那盘败局,而后又看了看李世民,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亦显不安的慢慢道:“如果是新局,我、不一定会输……”,显然,她这一句,声色低沉忧虑,并无底气。
“如果你仍是输了呢?”
“我……”
李世民的质问竟是让她哑口无言,只那半局,梁暮凝便已清楚,她想赢他实在很难,但偏偏自己又是有些不服气……想来,她此时若还有昔日一分的理智或淡然,既绝不会和他继续纠缠,甚至不会同他对弈,毕竟秦王棋艺早在李唐起兵之前,就已被人传诵,她以前不是不知的,只可惜,现在的她,却是知道不多了!
“怎么、害怕了吗?”见梁暮凝半晌不语,李世民便不由牵动嘴角的笑道:“就以你的棋艺而言,本王若是不能在一炷香内赢了你,那便算你赢了,不过……”。
“好呀,要你赢了,随你如何!”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她还是第一回见到,原来还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讨厌他,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因由的,梁暮凝这样想着,便仰首迎上了李世民挑衅的目光,毅然应道。
“你不后悔?”
“……你别后悔才是!”
“…………”
看着梁暮凝毅然决然的表情,李世民忽然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徐步走回,又一次落座在她对面,命人清盘之后,燃上熏香,而后摆手,示意她先执子。
空枰开局,梁暮凝也不客气,她执黑子至天元,且没有犹豫,李世民看后,心中即是一惊,天元之位即为中心,视王者之位,此位凶险,输赢一线,凡博弈者,均不会落在这里,可此时,她竟选落在此位,实是让他疑惑。
之后落子,梁暮凝的黑子便随在了李世民白子的对称点位,步步相仿,竟也一时让他毫无办法,眼见香燃近半,李世民亦有些举棋不定了,直到三十手后,他才似想到什么一样,转落边角,梁暮凝紧跟,逐步下来,黑白交替间,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天元包围,黑子一手自紧一气,已是无可招架之势,使其一败涂地,且毫无翻身余地。
定定的看了看案上棋盘,而后又是望了望还有一点红光的熏香,梁暮凝一时无话,只将黑子扔在棋盘,脸色难看着低眸不语。
其实,梁暮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选模仿,她只知道,自己棋艺是与李世民相差太多,若想赢他,便只有拖住时间,但这方式是谁教她的,却不记得了,她在举棋之初,便不自觉的选了这种而已。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居天子之位,掣肘本王,难道是不想活了吗……?”李世民盯着棋盘,半晌之后,才怒声说道,其神情亦是冷冽深沉,再无刚才的讥笑之意。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吗?”
“…………”
李世民疑眸看她,似乎真是无意为之,但他对梁暮凝的心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所以,仍是狠狠的盯了她许久,好像非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