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逐渐深沉,窗外闪烁的萤虫都进入了梦乡,本在层叠幔帐上,映着烛光晃荡的影子,也不知道何时、没有了。
戏水欢愉过后,黑暗中,就在天清池内的软榻上,俟利弗设紧抱着怀中的人儿,安然入睡。
清晨,绿草红墙,甘露雾雨,空气中流淌着前所未有的安逸之气,俟利弗设慢慢地睁开眼,脸上亦流露出难得的满足神色,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探,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空空如也,一时迷蒙的神绪,便在瞬间清醒过来,让他的心情一下变得狂躁。
俟利弗设翻身自塌上走下,原本俊傲邪魅的面容上,又是笼上一层寒霜,手指不自觉的紧握成拳,他绝不允许,一个女人在得到他宠幸后,先他离开,就算这个女人是郑夫人,也不行!
“来人!”俟利弗设的声音异常冷厉。
立刻,有四名守候在门外的侍女,惶恐奔入,虽说此处并非达于寝室,可昨夜俟利达于与郑夫人在天清池承欢的事,已经早有府邸主事备录记案,所以侍从官才能早早就安排了专门伺候达于起床更衣的侍女,守在天清池外。
俟利弗设面色冰冷如死水,他目光凛冽、浓眉紧锁,大早便是一副想杀人的阴冷样子,实是让应声而来的侍女,都不由得心惊胆颤起来。
“可有见到郑夫人?”俟利弗设声音如冰。
“回、回禀达于,半、半个时辰前,郑夫人、郑夫人便回了暮凝小筑……”
“……,你们为何不拦住她?”
“这……!奴婢们以为、以为是达于不满意、不满意夫人,所以就……”
“一群蠢货、还真是浪费我达于府的粮食……”
“…………”
听到俟利弗设这话,侍女们顿时脸色剧变,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祈求道:“奴婢知错,请达于饶命……”,她们各各惊恐,且浑身哆嗦,已经是吓的半死。
只是,此起彼伏的哀求声并没能消除俟利弗设的愤怒,他淡漠着神情,一声“来人,把她们都拉出去……”的话语,不但召唤来了府内守卫,更是无情的毁掉了侍女们求生的希望,旭日东升,朗朗乾坤下,所谓人命攸关的大事,原来也不过如此!这又算不算是一个世道的悲哀?
血色渲染出清晨的霞红,却好像冬夜的冰雪,透着彻骨的寒意。
之后数日,俟利弗设都没再去看过郑夫人,也就更不要说宠幸了;而因郑夫人缘故,害人丧命的传言,自那日后亦不禁传开,这使得达于府上下人人自危,他们都视郑夫人为祸水,进而远之,她所居住的暮凝小筑本就幽静,这下就更少有人去走动了。
暮凝小筑前一池秋水波光泛泛,郑夫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池旁,她白衣耀眼,优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下颚处缓慢触动,眉宇间亦流淌着浓重的哀伤。
又是四条人命因她而死!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最简单不过的行径也会间接害了无辜人,为什么?郑夫人不明白,她很想找俟利弗设这个刽子手问个清楚,难道他血真是冷的不成?可很显然,他已然把她在无形中幽禁,他要不想见她,她是没有任何办法的;还有“祸水”这个头衔,她始终没有逃开……!郑夫人无奈的动了动嘴角,想想如今在达于府内,只要她所到之处,还真如寸草不生的荒地,难见人际,看来自己真是比瘟神还能要命了。
暮凝小筑这个名字对他和她而言,都是那么有深意的,可亦是那么经不起推敲的……!
“混账!本公主要来暮凝小筑,谁敢阻拦?”就在郑夫人独自思绪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不由得回头遥望,只见玲珑及其一众跟随,正朝暮凝小筑这边走来,而达于府的两名管事,则是很不情愿的在她前面引路,时不时的,还对她劝上两句。
自狼山聚会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玲珑,只怪自己总惦念着俟利弗设,把这么个儿好妹妹都放到一边了,真是不该……,郑夫人心中无比内疚,原来在她最失意的时候,还有她、记得她!
郑夫人站起身来,一身白衣胜雪,随风微动,她唇不点红,淡抹轻妆,却依旧清丽动人,美得不可方物!“玲珑……”一声淡淡的轻唤中,又是掺杂了太多的复杂。
“夫人,玲珑来看您了。”
“嗯……”
“您、还好吗?”
“…………”
不知如何回答,郑夫人只得一笑,牵强、苦涩!
“自从上次狼山聚会回到利城后,父汗身体一直没有好转,所以玲珑也就没有时间再来看看夫人,是玲珑不好……”她打发了随行的侍从,并与郑夫人同坐在了池塘边,念念道:“回想自己当初离开突厥时,年纪还很小,而之后自己所有的记忆又都是在中原、在李公子身上,本以为就算再回来,也不会有感觉的,可原来、不是!”玲珑嘴角含笑,时而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时而歪头看看郑夫人,她的眸底隐约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大草原的空气,让我感觉舒适,父汗的呵护,又让我感觉安逸,这是玲珑在中原从没有体会过的一种感觉,家的感觉……!”
“所谓落叶归根,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郑夫人有感而发的接过玲珑的话,她半垂着脸颊,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还有一些人,就算知道来自哪里,也不能再回去了,如此看来,玲珑、你可是要幸福多了……”她说完后,便偏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