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正在贾母面前缠磨:“老祖宗,您赶快派人把林妹妹接回来住吧,碧纱橱已经空出来了,干嘛不给林妹妹住,反倒让她去梨香院和那些臭男人挤着?那些人满口禄蠹,一身铜臭,没得熏坏了妹妹。好老祖宗,把林妹妹接进来住吧!”
贾母宠溺的摸着宝玉的头,完全不认为他辱骂三个举人有什么不妥,叹了口气,贾母一脸以假乱真的无奈:“这事不是老祖宗说了算的,你妹妹是林家人,那林家小子是她大哥,他的话,你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听,要不然……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不是林家人呢,管不了人家的事。”
宝玉撞进贾母怀里,扭成了一股糖:“凭他是谁,也不能不听老祖宗的。就连林姑父都对老祖宗毕恭毕敬,他们怎敢不听?再不然,老祖宗就把林姑父叫来,直接跟他说,再没有不行的道理。”堂堂三品巡盐御史,在贾宝玉的口中,竟是想叫就随意叫来的,跟二门外的赖大毫无区别。
贾母虽略觉不妥,但是反正林如海也听不到,威严的扫视了一圈,满意的确保丫鬟们俱都垂首,这才浮皮潦草的教育宝玉:“你林姑父是朝廷命官,守着扬州衙门,等闲是不能过来的。”从这里可以看出,贾宝玉的目中无人全是打贾母这儿继承过来的,普天之下,除了皇室王族就他们家最高贵,其他人,包括内阁宰辅、殿堂学士,也全都是铜臭国贼,尊贵的宝二爷愿意瞅上一眼都是赏脸。
宝二爷不高兴了,一撅屁股从贾母怀里退出来,撅着嘴坐到榻边,伸出手,无意识的撕扯着身下锦垫上精致的流苏,把花样繁复的络子拽的七零八落。贾母看不得宝玉这样,急忙搂进怀里,一叠声的哄道:“心肝儿肉儿,别闷坏了身子,老祖宗都依你,来人,去请林姑娘过来,吩咐厨下,今天让林姑娘在我这儿用饭,就说我的意思,叫她宽泛一天,好好和姐妹们说说笑笑,玩乐一回。”
宝玉一听,立刻喜上眉梢,他从见林妹妹第一面起,就对这神仙似的妹妹无比喜爱,更兼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便自说自话的判定为这是他们前生的缘分,一门心思的把林妃归到红颜知己的庞大队列中,全然不管林妃对他避如蛇蝎。
接到贾老太君传召的时候,林妃正在清点此次上京的财物明细,满地箱笼细软,炕桌上录单满篇,正数的头昏脑涨,偏偏又叫她去陪贾家凤凰蛋说笑,林妃哪有那个好生气去兜揽,仗着她屋里规矩大,行走仆妇等闲不得入内,便指使春缇出去胡诌一个理由来拒绝:“郑大娘来的不巧,我们姑娘昨夜着了凉,这会子才吃了药睡下了,劳烦郑大娘回老太太一声,就说等姑娘好些了,一定亲自去给老太太请安。”
这郑大娘乃是王夫人陪房之一郑华的媳妇,如今跟着她主子春风得意做了管事媳妇,平常在贾母面前也有两份体面,谁承想,今儿兴兴头头主动请缨来梨香院,竟连林妃闺房的大门都没进去,便叫一个二等小丫鬟给打发了,这让平素闯姑娘卧房如入无人之地的“体面妈妈”如何接受得了?
假惺惺的堆起一个能吓哭小孩儿的笑脸,郑大娘拎起手帕沾沾眼角:“哎呦,可怜这林姑娘,身子总这么弱哪里是个头儿呢,怎么才好了没几天又着了凉,你们这些小丫头子,也该精心点儿伺候着才是啊。让我进去瞧瞧,好给老太太回话。”说完,两步绕过春缇就要掀门帘。
春缇错愕,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究竟是怎么理解的才能认为自己有资格进去啊?
郑华家的手都捏在门帘上了,忽而一股不小的力气送旁边撞来,将她拱到一边,险些绊在自己裙子上摔倒。郑华家的大怒,劈手就往一旁扇去,只是还没碰到人,便被拿住了手腕。
春缇本来还对自己一时情急撞开郑华家的有点儿生怯,正想着要怎么补救一下,可巧郑华家的自己给她送来了台阶。春缇得理不饶人,攥住郑华家的手腕就嚷道:“你凭什么打人?我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就为着不让你进去打扰姑娘休息,就要动手扇我的耳光?我是个小丫头子,大娘是太太面前的体面人,你要打我,我不敢委屈,只是你不该在姑娘门口张狂,没的惊着我们姑娘。姑娘本就体弱,又着了凉,再让你吓到了可怎么办?走,跟我去见老太太,要打要骂,让老太太裁处。”说罢,一力扯着郑华家的拖到廊檐外面,远离了房门。
郑华家的才刚差点儿摔了,一口气没出去不说,反被这小丫头倒打了一耙,以她的脾气和一贯的猖狂,立刻便想动手。她也的确那么做了,春缇眼前一亮,这一巴掌打下来,她们姑娘更有理由不去前院了,打吧打吧,你打姑奶奶一巴掌,姑奶奶管保叫你挨上二十大板滚出这里。
大约是郑华家的气数未尽,这一巴掌,才刚举起就被人提着嗓子喝住了:“放肆,这是干什么?”郑华家的一惊,手不及放下便回身望去,只一眼,便心肝乱颤,声儿都软了:“鸳鸯姑娘怎么来了?”
鸳鸯柳眉倒竖,一把打掉郑华家的高举的手,声色俱厉:“妈妈好生糊涂,这里是林姑娘的院子,这丫头是林家丫头,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太太让你来请姑娘,不是来气姑娘。”
春缇最是伶俐,又被林妃刻意□的唱作俱佳,鸳鸯一出现,她的眼泪就沾了满脸了,这会儿抽抽噎噎的哭道:“鸳鸯姐姐,你来评评这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