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站在昔日的宁国府门房廊下,泪流满面的看着“敕造宁国府”的金匾被粗暴的拆下运走,光秃秃的廊坊,简直是贾珍光秃秃内心的真实写照。
他正伤感着,忽见西府总管林之孝家的一脸苦哈哈的小跑过来,小小声跟做贼似的禀报道:“珍大爷,老太太叫您呐,快过去吧!”
贾珍双目暴突,一脚踹在林之孝腰上:“她叫我?她叫我?她叫我干什么?她叫我我就得去吗?她害得我丢了祖宗的爵位,害我缩减本来就截去不少的宁国府,她还敢叫我?你给我叫她过来,我是贾氏族长,她一个五品诰命,还想命令我?你给我叫她过来,她西府里欠我的,立马还清,从此咱们两府分开,各过各的去。”
林之孝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那边老太太从宫里出来就怒着呢,在荣禧堂里破口大骂珍大爷财迷心窍,害她们错告林家,以致全家降级还连累娘娘。却不想,这边珍大爷也是暴跳如雷,责骂老太太害他丢爵。两头都拿着他使性子,他只是一个家生奴才罢了,能管得了哪一头?
于是,回府,把贾珍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贾母,贾母当场就抽了。抽完,抡起拐杖,竟然真的亲自奔赴天香楼,撸胳膊挽袖子要揍贾珍。
贾母积威数十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站到贾珍面前,光靠表情就能震住他。只是贾珍到底窝了一股邪火在心中,言语间,很难不透露出抱怨和憎恶:“老太太,不是侄儿不恭,只是你自己看看,跟着你,我这一大家子都落到什么下场了?你们建园子,说是要接娘娘,可是人呢?进冷宫了。可是我那会芳园三里多的地却是回不来了。还有这一次,我不过是拿回你们建园子的时候从我这里借的钱,却生生被你们折腾到丢了爵位,我这个侄儿做到这个份上,也算窝囊的可以了吧,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他不提这个贾母还能平静一点儿,他一说,贾母那阵子冲天的怒气翻了两翻冒顶而出,拐棍子一抡,劈头敲在贾珍肩上,打得他惨叫一声歪倒在地。贾母犹不解恨,指着鼻子大骂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私下里搬走东西,娘娘能被打入冷宫吗?”
贾珍嗓门高过贾母数倍:“我让你们去告了吗?你们不告,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邢夫人插口道:“凭谁家,丢了东西能不找?”她憋了半日了,虽然这些降级降爵的事儿与她无关,还帮着她打击了宿敌王夫人,最妙的是,元春彻底垮台了,她再也不用担心王夫人仗着当妃子的女儿把她踩在脚下了。可是,在这一连串的惩罚措施中,偏偏有一项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皇上震怒之下,罚了贾家东西两府共计白银百万山村桃源记。
邢夫人没等接旨就昏过去了,一醒来就抓了狂,和贾赦两人一人一边堵着公库大门,死活不许贾母去搬东西。开玩笑,现在二房无官无爵,平白蹭着他们家的地方,还想拿他们的银子去还债,除非她死了,不然绝对不会坐视。
贾母想抬出婆婆的架势,却被邢夫人搬出了二品诰命的册文,邢夫人全副披挂,手捧碟纸,据守荣禧堂大门:“我乃是御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老太太,您现在不过是五品宜人,虽说您是婆婆,但国法大于家规,您看,您是不是先给媳妇我行个国礼,然后咱们再行家礼啊?”
贾母哪里肯给个破落户的儿媳妇请安问好?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是史候家的大小姐,荣国公遗孀,四王八公家现存辈分最高的人之一,更是年纪最长的唯一,纵观全京,诰命夫人中属她最为寿高,因着这一项,寻常王府世子妃都跟她笑脸盈盈,她怎么可能给填房的儿媳妇行礼?
贾母昏过去又醒过来,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无奈邢夫人就是不松口,要么给她行国礼,要么少打公库的主意。贾母生平第一次怵了自己的儿媳妇,莫可奈何之下,唯有揪起被人抬回府里扔到床上,一口气有出的没进的了的王夫人,叫她掏腰包来赔。
王夫人直眉瞪眼一言不发,两眼黑黢黢的看着吓人,谁也不敢靠近她身前三尺。贾母和贾政又打又骂了半天,只是没有反应,贾政因为被王夫人撺掇告状未果反丢了官职脸面,暴怒不已,不叫人请大夫来看,只是叫金钏儿玉钏儿把她拖回去了事。贾母榨不出王夫人的钱来,又不愿意动用自己的私库,只得着手变卖贾敏剩余的嫁妆,又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这次的罪魁贾珍,跳着脚命人去传他,叫他把扣下的贾敏嫁妆还回来,再拿出钱来添补他惹出的大祸。这时候的贾母着实没闲心去管冷宫里的元春了,皇上下了通牒,期限之前赔不出银子来,就要发落他们流刑三千里。贾母可不想老了老了还去宁古塔给披甲人开荒,宫中娘娘再怎么出息有指望也不及自己的老命来的重要。
贾珍一听,他丢了爵位还要失财,顿时跳起三丈高:“我敬你年纪大,称呼你一声老太太,但你可别蹬鼻子上脸。你们府里为了个窝囊废的孙女儿害我失了祖宗的富贵,我没叫你赔已经是客气了。告诉你老太太,就算不是世袭将军,我也仍然是贾氏宗族的族长,你死后想进祖坟,还得我点头呢。好心劝你一句,一把年纪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贾母被这一席话气的两眼翻白,眼瞅着就要厥过去了。贾珍怕出了人命更加麻烦,挥挥手叫尤氏安排人把贾母弄走,自己回身去后院摆弄库房去了。待会儿营造司的人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