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绯表面上倔到无可撼动,知道胭红会把那封真假参半的忏悔信送出去,心里还是默默地等着胭红能给她带回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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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日复一日地等,日出东升,月落西沉。师父不曾来看过她一次,连胭红也不知怎么了再也没来过。她常常倚着小院的拱门张望,庄里一片风平浪静却又像是暗藏波澜...除了换班的守卫以外她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像是被丢弃被遗忘,像是与这个世界再无关联。
只见二月末将近开春,却仍是愁云惨雾,冻雨绵绵。连守卫的家丁们都心事重重,让慕绯不知外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禁足已满两个月,慕绯急了,师父若是再无表示,到下个月她岂不是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么?!
她想到了老夫人,这四年在庄里师父和老夫人是最疼她最护着她的人,如今惹毛了师父,如果能请动老夫人出面,说不定就能把她从废园里“救”出来。于是慕绯彻夜不眠,赶出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只等着有人来探望时替她转交给老夫人过目...
七天后,荒废如坟的废园终于来了人。
十八岁的龙阳出乎意料地出现在慕绯眼前,这四年来他亦是变化非凡,背负一把“忘忧剑”,星眸如画,长身玉立,双眉斜飞入鬓,翩翩俊朗如真正的少侠。他虽然沉稳了些,但一笑起来依然隐隐可见少时的邪魅不羁。
他这次全然没了笑,那一脸的沉重冷肃俨然就是不祥之兆,所告知的真相的确如五雷轰顶:
“绯儿,老夫人病危了...她半个月前突然昏迷不醒,旧病复发且急转直下。庄里上上下下都焦头烂额,师父和二师父简直是...所以这段时间二师父是不可能顾得上你了,你要好好待着,就算三个月满二师父没来接你也给我好好待下去!二师父不可能有把你逐出师门的想法,明白了吗!”
慕绯浑身一颤,手心捏着的“求援信”亦是命兆般地飘落在地。仿佛手里的救命稻草一下子被烈火吞噬斩断...脑海里浮现出老夫人慈爱的笑,老夫人的叮咛侃侃而谈;师父曾经的拥抱亲吻,师父临走时冰冷刻骨的眼神...
瞬间头痛欲裂,想象着废园外发生的一切,慕绯再抬头时泪水便滚落下来,哽咽得几乎不能言语:“那...那师父她...还好吗?”
“很糟!”龙阳喝了一口茶,深锁的眉宇流露出无尽的疲倦与忧伤。微睨了一眼泪光迷离的少女,长长叹息道:“我知道你在怨什么,那姓沈的小子已经回渝州老家了,往后在书院肯定再没有哪家公子敢喜欢你了。师父的做法虽霸道了些,可你要理解她的心哪!就像...就像做娘亲的看着自家女儿出嫁,哪个不是又伤又痛,你舍得下她,她可舍不下你!”
龙阳摸了摸鼻梁,也不知这么比喻是不是欠妥,又继续道:“你看现在这个时期,你要是能陪在二师父身边,给她安慰替她分忧该有多好!”
慕绯无法克制地把脸埋在了掌心里,哭得酥肩战栗,声声痛苦凄然。她无尽无望地等待、思过、忏悔,她不知自己能如何表达这种心情,对那沈公子的一瞬心动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连他的模样都已模糊不清。却每日都会念想着师父在做什么,是不是在烟熏火燎的工坊里汗水淋淋,辛苦铸剑?是不是还会去琴坊一个人抚琴直到深夜?如今她不在了,师父是不是还会去碧云山,一个人练剑?
分明想在心里,却不能迈出废园去看她一眼。分明身处同地,却像是咫尺天涯般的遥远...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龙阳听她哭得揪心,叹惋着道:“师兄该走了,记得下次见到师父一定要道歉赔罪。你要是再惹她生气,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丫鬟下人的,谁也保不了你!”
又过了五天,师姐宫凌和玄璎一起来废园探望,却是送来了一套粗麻孝衣...
铸剑山庄老夫人潘蓉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终是在那年的三月初一在乾坤别苑辞世。
出殡那天阴雨绵绵,山庄里几乎所有的弟子都集齐浩浩荡荡地出发送葬,唯有慕绯只能撑着一把破纸伞站在废园外的眺望。风雨中传来了阵阵压抑的鼓乐,挽歌声起,一唱三叹。吐露在蒙蒙雨雾中,带着说不出的缥缈悲凉...
十年辉煌富庶,名震江湖的铸剑山庄,因老夫人的过世渐渐呈现出了华丽背后的萧瑟黯然,整个山庄都像是罩在一层沉闷狭窄的茧里,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慕绯的心渐渐沉淀下来,尽量不去在意那些无处不在的不祥预感,她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肆意妄为,她迫切地渴望担当,渴望成为师父的左膀右臂。万一山庄出了什么事,她也一定要和师父共存亡!
一个人的夜里,月色明亮,映在废园的白石地上宛如一片盈盈的湖水。树影飘摇,火光耀动,慕绯孤坐在门槛上,朝着南家祖坟所在的方向烧纸钱。老夫人生前待她极好,她却这般不孝,身陷囹圄连最后一程都不能送送老夫人。只能托人求人弄来不少纸钱,让她对着虚空烧一烧也好。
“为师问你,你是喜欢那沈家公子了么?”“既然自认无错,就给我待到认错为止!”
“师父...”乌黑的发在夜风里微微吹拂,空荡荡的门廊下只有几盏风灯摇摇晃晃,慕绯想起南雪衣离开时眼中一掠而过的痛楚,背影孑然如一只翩飞的惊鹤,气若游丝的惆怅,飘渺云端似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