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深宫,初冬寒意袭人,斜风冷雨如织雷武裂天。
乾阳殿外,一双双冷锐警觉的眸子仰望着漆黑的夜幕,一阵阵沉闷压抑的脚步声在九重宫廊深处逡巡响动。禁卫军不停地换班,伛偻身躯的太医们不停地来来往往,为表忠心而一直守在殿外的臣子不住地叹息议论。女皇东方端华在临安运河畔遇刺,在临安凤凰山行宫急救后暂时延缓了生命,病情刚刚缓过一口气,便由镇远侯墨天诏重兵护送回到皇都玉京。女皇在乾阳殿陷入昏迷已经数日有余,由太医院所有太医日夜不休地照料。
她伤的实在太重,心脏致命的伤口仅偏移了一寸便能够一剑毙命。而女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红莲邪教的暴动以及刺客的出现,太医在替她止血时发现,女皇在遇刺前就用东方家族秘传的七根“血影针”自封血脉,她大量失血,而那颗几乎被刺穿的心脏竟还能奇迹般地跳动,为她赢得了最佳治疗时间...
紧闭的殿门内忽然亮起了灯火,殿外的禁卫军将士齐齐回望,却见那殿门缝隙里飘出阵阵模糊不清的诡异祝颂,那声音由杂乱变得趋向规律,晃动的人头也如鬼影般让人心生战栗。镇远侯墨天诏在数个时辰之前入殿觐见女皇,尾随他的,竟是三十六位身披金色袈裟的高僧...这看似为天子诵经祈福的善举,却又像是种明目张胆的要挟。
梵音缥缈,太极殿像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孤岛伫立在皇城的中央。
婆娑的夜雨竟是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了太极殿内不伦不类的诵经之声。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清俊颀长的身影缓缓踱出,又迅速将殿门关住。总管大太监赵凛站在雨幕中,黑暗中冷肃的侧脸犹如铜铁雕成,冷冷不动声色。只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眯起,复又睁开,手中拂尘一甩,便对着殿外恭候的太监淡淡道:“皇上口谕,宣公主东方若情入殿觐见!”
“哎呀,醒了醒了!”守夜的众臣禁不住低呼出声,交头接耳地骚动起来。这个时候召见东方若情,莫不是女皇大限将至,要立唯一的女儿为皇太女了?
领旨的太监迅速向大总管做了一个揖,回身便踏着小碎步朝公主所住的西宫赶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大靖长公主的步辇果然稳稳停在了乾阳殿外。“参见公主殿下!”众人立刻扑跪恭候,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了她的身上,只见东方若情缓缓起身,她仍是那一袭耀眼的红底金绣袍,凤冠璀璨,前呼后拥。红得像是一束黑夜里燃起的火焰,长长拖曳在潮湿的玉阶上...
那双如水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东方若情身子僵硬,步伐缓慢而凌乱。直到寝殿透出的灯火慢慢照亮了她的脸,原本美艳精致的五官像是结了一层褪不去的霜,肤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涣散,俨然一塑成了失去生命的冰雕。她水墨似的长发拂动在微颤的肩头,指尖攀上殿门,忽然死死扼在了门缝中透出的火光。
几个偷偷抬眼的臣子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东方若情的侧颜,容色倾城的十五岁少女,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尚在父母的呵护中欢乐,抑或是做着深闺待嫁的美梦...公主的眼中的愤怒与忧郁深的可怕,仿佛被无边无际的悲凉淹没,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岁。
殿门轰然打开,大太监赵凛竟在与公主对视的霎那愣在原地,他麻木地张了张口,却忽然欲言又止地忘了规矩。东方若情见状大怒,蹙眉喝道:“滚开!”便一把推开赵凛,径直冲入内殿。触目所及之处,三十六位高僧金色的袈裟如道道烈焰烧在了东方若情的胸口,经书与各种奇怪的佛家法器散落一地,诵经声猝然停止,众僧都匍匐在东方若情脚下不敢抬头,有几个甚至因惶恐而瑟瑟发抖。
——唯有一个人不曾跪下行礼,墨天诏盘腿坐在一尊小佛像前,一身织锦玄袍男子像是完全不知公主驾到似的。他仅存的左手紧紧捏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空荡荡的右手衣袖随风起伏。
东方若情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她咬着唇,俏颜一阵铁青一阵惨白,眼神更是冰寒彻骨:“侯爷!”她冷冷唤了一声,墨天诏这才睁开双眼,捏着佛珠缓缓站起身...“佞臣贼子,我母后还没死,你就在这儿替她超度了么?!”
墨天诏转身迎上东方若情的怒视,他第一次见到公主如此崩溃疯狂,仿佛下一秒她的双手就会掐上他的脖子。玄袍男子剑眉一挑,连抬眉时牵出的皱纹都透出了三分狂傲,七分杀气!“公主殿下误会了,微臣召天竺高僧入殿,只是为皇上祈福而已。”墨天诏似笑非笑道,“犬女香儿幼时心疾严重,就是微臣请天竺高僧做法祈福九十九日才得以好转,心诚则灵。”
“你女儿没死是老天瞎了眼!”东方若情毫不客气地叱骂道,眸中强忍的泪水与怒火交织在一起,犹如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她上前一把揪住墨天诏的衣襟,厉声吼道:“墨天诏,我只问你那刺客抓到了么,你不去捉拿刺客不去踏平苗疆却在这里装神弄鬼诅咒我母后!墨天诏,你真的欺我东方家无人了么?!”
墨天诏抚着额头佯装耐心,唇角却勾起了些许狠厉的锋芒:“公主殿下,刺客已经死了,她受我一掌之后坠河溺水,所有人都看到了...”
“尸体呢?”东方若情低眸冷笑:“我以大靖长公主殿下的身份命令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听着...只要我东方若情尚在,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