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琏霎时愣住,没想到慕绯会向他开口求饶,连卑微怯懦的神色也是入木三分,难辨真假重活之活出精彩。曹琏想也不想就挥拳要打,不料衣袖忽然被人拽住,他身旁的小太监何平与陈易目光惊愕地看着曹琏身后,脸色骤然惨白...曹琏猛一回头,只见东方若情站在他三丈以外,一身绛红描金凤尾裙翩然生姿,环戴碧玺龙佩,玉足上赤龙链鲜红欲滴,却步履轻盈不留半点声响。公主身后跟着的是另一位东宫小太监冯魏,和一路玄甲佩剑的东宫乌衣。
谁也不知她暗中窥探了多久,东方若情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两梢凤眸骄然扬起,锐利慑人的目光直刺入三个小太监胸前。
曹、何、陈三人顿时吓得双膝发抖,扑通一声跪拜下来,猛磕额头:“奴才叩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绯同样装作惶惶不安的模样跪下,低垂眉眼,十指摊开,手上的渗血的伤口和沾上的盐粒一览无余。若情淡淡望去,眼前的“木头”比初见时又清瘦了整整一圈,紧咬的朱唇隐隐泛白,强压疼痛,仍止不住肩头颤抖。少年孱弱的身子如风中落花,提醒着世人是谁摧折。幽怨至此,哀恸至此,他瞳仁深处的泪光依然隔着千重迷雾,再锐利的试探都看不尽他的心底...
东方若情心神一恍,当时她七分酒醉三分清醒,但确实想借此调教木头,削一削他的锐气。她要让他和别人一样惧怕自己、顺从自己。因为她从第一眼便觉木头和别的太监不同,却又说不出究竟何处不同。
目光从那人受伤的双手挪开,东方若情面罩冰寒:“这些冰块...是谁的注意?”
曹、何、陈三人面面相觑,曹琏眼神狠戾地瞪了一眼,何平和陈易顿时噤若寒蝉,痛哭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东方若情冷冷道:“拖去慎刑司,杖毙!”
可惜那二人做了曹琏的替死鬼,乌衣卫上前把人架起,凄惨的哀嚎声很快消失在听觉之外。曹琏心虚胆寒,瑟瑟发抖的身子匍匐在地上,脸贴一地沙土,再也抬不起来...
东方若情回眸看向慕绯,幽幽质问:“木头,见了本宫为何半句话也没有?”
慕绯跪着不动,撑出一缕颤抖的声音:“奴才戴罪之身,羞见天颜!”
东方若情莲步轻移,走到慕绯身前蹲下,清冷的声线稍显柔和:“现在可明白错在哪儿了?”
“奴才打翻了公主的醒酒茶,是因为奴才泡的不好...”慕绯缓缓开口,灼灼炙热的眼神透着忠贞,竟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缝隙:“公主不满意,奴才就泡到公主满意为止!”
若情哑然,目光徘徊在彼此眉心,化作了无声无息的静默。初见时心底莫名涌起的怪异感觉又浮了上来,挥之不去。
不置可否了许久,东方若情才徐徐起身。“两个月后就是五月初一圣元节,母后三十五岁寿辰。”只见她瞥了曹琏一眼,忽然转了话题:“往年都是镇远侯一手操办,如今他苦守金陵平叛将近半年,母后的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圣元节,你们说本宫该如何是好?”
曹琏擦拭着满脸冷汗,献媚道:“奴才斗胆,圣元节乃天下盛事,举国同欢。可...可今年南方叛乱频发,国库空虚,朝政未稳!镇远侯离京后,其党羽一直在朝政上对公主百般刁难。且公主奉圣旨禁足思过,实在...实在难以操持圣元节。所以奴才愚见,东宫还是称病不出为妙!”
东方若情蹙了蹙眉,眸光一动,似妖冶冷艳的黑曜石:“木头,你有何想法?”
慕绯叩首道:“宫中大律,宦官不得议政轴心法则。”
东方若情莞尔:“可本宫偏偏喜欢宦官议政,说下去!”
慕绯阖眸沉思了片刻,复又睁开,低缓的声音温凉如水:“奴才不懂朝政,亦不懂君臣之道。但倘若抛开女皇陛下与公主殿下的君臣关系,不思虑国库开支和前朝的党派权谋之争,陛下与公主母女亲情,血浓于水。《孝经》有云,夫孝,德之本也。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公主为陛下贺寿,不在于形式奢华,只在于公主仁孝,且让天下人都看见这份仁孝!”
“所以依奴才拙见,公主可亲自操办今年圣元节,无论多大阻挠,百善孝为先!”
东方若情闻言一怔,凤眸弯如新月,潋滟的唇慢慢勾出笑意:“还跪着做什么,随本宫回仪德殿吧!”说话间,拂袖一弹转过身去,准备起驾离开浣衣局。
慕绯蓦地回眸,沈孝君用眼神示意她快走,憔悴的脸上露出朦胧而欣慰的微笑。慕绯笑靥释然,撑起跪倒麻木的双膝,慢慢跟上东方若情。天高云淡,皇城依然伫立在巍峨的表象下光芒耀目。慕绯亦觉得真正入戏的时机到了...
“东方若情,是你让我跟着你,你就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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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东宫,转瞬已是人间四月天。
春日黄昏,大殿后边的天空云霞变幻,流金赤紫的色彩缓缓流动在天际。透过琉璃金瓦、琼楼飞阁一直染到了汉白玉雕栏。日落西山后,淡月初升,青墨色的夜空悬着一轮半弦月,洒下一片深邃而苍白的清辉。
仪德殿内,东方若情披一身月白色织锦常服,乌发流溢,衬出一丝散漫不羁的美。神态却格外专注,久坐在大案前奋笔疾书。首领殿前太监曹琏在她身旁伺候笔墨,端茶送水。慕绯则坐在若情身侧不远处,摆一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