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深呼吸一口,尽力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因为祭祀在古代是一项非常严肃的活动,刚刚在屋外有什么差池还能稍稍掩饰,但在这里。略发出些声音都会十分突兀。所以在来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沈延英和韩氏都很注重一家人的健康,原本大哥今天也要过来的,但就因为不小心在吃饭的时候打了个喷嚏,就被留在了家里,据说在祭祀上连咳嗽也是不被允许的。
祭祀不仅规矩繁多,对礼仪的要求也很严苛,光这九叩首,也分稽首、顿首、空首、振动、吉拜、凶拜、奇拜、褒拜、肃拜九种,每种姿势都不相同。为了见明珠,珍珠这几日也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自己,同时努力练习各种礼仪。
等帝后就位。一群手捧托盘的侍从从侧门进入,托盘之中放着一盘清水、一块白绢、一盏油灯、三根供香和一个炉鼎,在典仪官的主持下,珍珠跟随众人先在清水中净手,而后用白绢擦拭。动作轻微以免激起水花灭了灯火,而后拿起一根供香在油灯上点燃,用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香杆,大姆指顶着香的尾部,置于胸前,香头平对前方。再举香齐眉,放下,重复三次。节奏不快不慢,结束之后左手持香,查入香炉正中央,力度不轻不重。
待到三根香全部插好之后,珍珠才略微松了口气。因为这中间若是供香有熄灭或断裂,都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正因为祭祀规矩严苛。所以很多官员都没带子女参加,不来不要紧,若是来了却错了规矩,有所疏漏,就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了,严重一些甚至可以上升到亵渎先帝,影响国运的地步。
珍珠余光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小梓染,之前没有在意,这会儿却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要来参加这种场合很不容易,看她虽然紧绷着小脸神色异常严肃,但到底还是有些吃力的。上香结束她的神色稍有舒缓,但烟熏缭绕的把她的眼睛熏得红红的,而且她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不适,小脸涨得通红,紧紧收着下巴,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侍从把香火送上供桌,远离了烟熏,大家都好过了一些,接下来就是典仪官的颂唱,大意就是对先帝新皇的一番歌功颂德,节奏舒缓,词句不清,到有些像老和尚念经。
“嗯……”
珍珠好像听见了一点细微的声音,余光扫视周围,大家在先前的一番折腾下都有些神情麻木。
“咳!”
又是一丝声音,这回珍珠听清了,是从隔壁的王梓染那里传来的,大概是被烟熏到了,好像嗓子不舒服的样子,这种痒又不能咳出声的折磨,对一个六岁的小孩来说也确实够呛。
颂唱结束,众人纷纷跪下,完成姿势各异的九叩首,珍珠趁人不注意,从腰间取出一个绿色的东西攥在手心,起身的时候在袖子的掩护下飞快地塞到了小梓染的手中。
王梓染愣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在下一次叩首的时候偷偷塞到了嘴里。
这个小东西是一种类似于薄荷的叶子,有止痒镇咳的作用,是她特意问太医要来的。因为她嗓子比较敏感,前世还有严重的咽喉炎,虽然这世没有,心里却还是有阴影,生怕再祭祀过程中捅什么娄子,所以放几片在腰带里,有备无患。她虽没用上,但王梓染显然好受多了,向她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祭祀以秀女的册封收尾,虽然大家都已十分疲惫,但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即使服制已经昭示了各家女孩的品级,但亲耳听到圣旨的宣读,所有人才按耐不住露出了些许高兴的神色。
珍珠偷偷看了眼沈延英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嫁女儿,也许在今天之前,他的心情是高兴、骄傲居多,但此时此刻,看到明珠真的要成为皇妃,就要离开自己的身边,他的眼眶中还是微微泛起了一星泪光。
珍珠明白,明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众多儿女中最像他的一个,无论外貌还是才智,都令他倍感骄傲,所以自然也是他最为宠爱的。此时此刻,沈延英也不过是个即将嫁女的老父亲,心中必然会有一丝心酸吧。
沈延英身边立着的,是宁国侯爷,他中等身材,面白无须,平庸的气质站在挺拔的沈延英身边,高低立显。他微微浮肿的脸上没有女儿遭受羞辱的难看,反而露出一丝期待和高兴,仿佛还在期待杨筱儿的入宫能改变侯府的命运。
珍珠在心中摇了摇头,前世看过的宫斗剧虽然多已不记得了,但唯有一个印象十分深刻,就是好像任何心思单纯的女孩进入宫廷之后,或主动或被迫,最后都为成为为了权势而耍尽心机之人。她但愿明珠的心如死灰,能保护她在深宫之中赢得一片净土。
没能和明珠说上半句话,珍珠有些失望,幸好在恭送帝后及新上任的妃嫔回宫时,明珠经过她们身边时回了她一个淡定安抚的微笑,总算令她稍稍放心了些。
紧随其后离开的,是秦王夫妇和世子,珍珠这才想起他们也来了,只是不知他们今日心情如何,毕竟他们可是这个时代少有的一夫一妻,女儿如今要和这么多人分享丈夫,再怎么明白皇上的身份,恐怕也还是不会有多高兴吧。这一点,似乎也从王妃忧郁的眼神之中得到了验证,秦王一如既往温和地挽着妻子的手,大方浅笑着和众世家官员点头示意之后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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