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毕竟不是寻常人物,水溶也怕误事,于是歉意地笑了笑:“中途弃局,实是失礼,还请夫人见谅,我去去就来?”

“王爷正事要紧,这一局棋又算什么,让紫鹃陪我下完就是了。”

“好,那我去了。”

水溶命魏仁博请了贾雨村进来,自己则到前方的客厅等候。

北静王走后,紫鹃仍在琢磨,贾雨村究竟为了什么而来,朝廷大事她不懂,也没兴趣,但她有一个很深刻的认知,那就是贾雨村是个坏蛋,跟他牵扯上关系,一准没有好事。

见紫鹃愣愣的干站着,黛玉便唤她:“紫鹃,紫鹃?”

“啊?王妃,什么事?”

“想什么呢?过来,陪我下完这盘棋吧。”

“下棋,我不会啊?”

黛玉正坐回炕上,仔细打量案上的棋局,一听紫鹃这话,不禁抬头看她,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咦,你不会下棋?”

“是啊,看到这些黑的白的,我就头……头晕……”

紫鹃答到一半,见黛玉这副表情,才恍然想起,糟糕,莫不是那个货真价实的紫鹃,是会下围棋的?

她讪讪地咧了咧嘴唇,有些胆怯的偷看了黛玉一眼,又心虚的低下头去。

好在黛玉只审视了她一会,既而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了,有过那样的遭遇,你忘记了也不稀奇,都是我害了你……”

原来,黛玉只道紫鹃种种古怪的变化,都是因为投湖自尽,又“死而复生”造成的。

自己也是死而复生的,今昔种种,恩恩怨怨,迥然不同,紫鹃忘记了下棋,又有什么稀奇的?

想到这里,黛玉对这个情同姊妹的贴身丫鬟,更是满心的歉意和爱怜,向紫鹃招了招手:“不会下棋打什么紧,我重新教过你吧。”

黛玉是一片冰心,一腔好意,紫鹃却忍不住在肚子里叫苦,那横七竖八的格子、棋子,她真是看得眼晕,哪里会有丁点儿的兴趣?

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黛玉手把手地教了一会,可惜紫鹃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弄得她也没了耐性,也只能作罢。

“今儿个先到这里吧,我有些乏啦,想略略歪一会儿。”

“好好,王妃且歇着,我出去吩咐厨房晚上的点心。”

紫鹃如蒙大赦,赶忙扶黛玉坐到贵妃榻上,又搬过一个靠枕,让她舒舒服服地拥被躺着,再点上甜甜的一炉子香,这才告退:“王妃若要叫人,豆蔻和葳蕤就在外头逗鸟儿呢。”

“嗯,你自管去吧。”黛玉慵懒地挥了挥手,阖上了双睫。

紫鹃从正房出来,站在廊檐下,抬头向着流云悠悠的青空,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心里总算放松下来。

刚才真是侥幸,险些就要在林黛玉跟前露短,再这样相处下去,必定是越暴露越多,迟早的被她知道,自己这个“紫鹃”,是个冒牌货。

瞧他们夫妻间的情形,已非黛玉初嫁时可比,她现在是北静王妃,始终王爷才是他最亲近之人,是她终身的依靠,纵然有一天,知道了曾经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是假的,她也不会太伤心失望了吧?

想到这里,紫鹃的胸口飘荡着一丝欢喜,却又空落落的。

林姑娘算是苦尽甘来,得到了最好的归宿,只有自己,在这个异世界漂泊,无根无依,更莫要说归宿了,才是唯一孤独的时空流浪者吧?

她思绪飘荡,情怀起伏,原本倒是真是要去厨房,脚下却不知不觉,往王府待客的正厅方向而来。

哎,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驻留多久,却始终还是关心林姑娘,这个躯壳留给自己的隔世感情,依然渗入灵魂,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密切了。

说不定哪一天真离开了,林姑娘未必十分痛楚,自己反而更加难受。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人都到这里了,姑且瞧瞧贾雨村那家伙翻什么花样,反正偷听人说话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只要放机灵些,别被人发现了就好。

王爷虽然聪明,终究和来自另一世界的自己不同,他未必就知道贾雨村不是好人,万一被他巧舌如簧地诳了去,那可大大的不妙!

自从觉察到黛玉和水溶之间,情分越来越亲密,紫鹃不觉也把水溶当做“自家姑爷”看待,将关心黛玉的心思,移了一份在他身上。

王府除了那个围起来的新建院子,其他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紫鹃都已经很熟悉了。

她蹑手蹑脚地钻进垂花门,穿过庭院,绕到一丛芭蕉叶掩映的假山背后,正好其上隔着一条走廊,就是北静王日常接待客人的正厅。

尽管还有点儿距离,好在此处甚是安静,家人不敢打搅王爷和客人叙谈,都远远地避开了,反而没有一丝儿的杂音干扰。

紫鹃屏息凝气,集中精神,尽量将听力提高到最灵敏的程度,微风倒也能把厅上二人的谈话,断断续续地吹进她的耳朵。

然而,听见的头一句话,就把她吓了一大跳。

那该是贾雨村的声音似乎在说:“王爷息怒,那刁民敢诬陷王爷强占他的妻子,下官是断断不会放过他的!”

强占别人的妻子?北静王?什么跟什么呀?

紫鹃实在难以将温文儒雅,风仪非凡,又对黛玉百般爱惜的水溶,和“强占□”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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