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当高文让敌人瞠目结舌的木桥完工后不久,朝圣者们位于安条克城下的防磐在川流不息的物资援助下,变得愈发坚固起来。此刻,太阳已经运转到了白羊宫的位置,安条克乃至整个叙利亚的春季开始到来,攻守双方阵营都卯足了劲,暗中做好准备,要在随时可能出现的决战当中,取得压倒敌人的优势。
凌晨时分,诺曼人的营地间,青灰色的苍穹下,远山隐没成了起伏弯曲的黑线,博希蒙德的甲胄折射着微弱的光,踏上了马镫,撑着马鞍,翻坐上了骏马之上,他身后大约二百名诺曼骑兵,都戴着护鼻头盔,蒙着皮毛罩衫,牙旗的尾稍顺着风,不断在博希蒙德的眼前诉说着风到来的方向。
阿普利亚公爵轻声咳嗽了两声,回头看着营地间仅剩余焰的篝火和青烟,他的外甥坦克雷德走过来,料峭寒风中,对他说道,“舅父请安心等待些日子,我已经派人向埃德萨执政官巴拉克送去求援的书函,金币款项马上就到。”
红色胡须粘上了星星点点的霜雪,变瘦的博希蒙德地对着外甥表示感激,并说偿清了比萨人的债务利息后,将来争取到的安条克城权益,他会和坦克雷德一起分享,在此地建立起强大而绵延的诺曼人之国。
而后,博希蒙德勒紧了坐骑的辔头,身后的诺曼骑兵们咳嗽声和马的喘气声不断响起,所有的二百名诺曼骑兵,外带同等数目的卡拉布里亚轻装士兵,扛着斧头、弓弩,浩浩荡荡列成了纵队,走出了圣保罗门的营地。
同时刻。雷蒙德侯爵也带着七百名普罗旺斯人组成的步骑队伍,越过了新搭设的舟桥,抵达了高文旅团的营盘前。在那里的营门前,高文举着用皮革包裹起来系好的笼手甲。捧住了遮满胡须的嘴,在指缝间呼着白色的气团,皱着眉头登上了门楼,先是凝望着踏步在衰草间的雷蒙德的队伍,再看着远山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山间和云下露出的光,是暗紫色的,像一条条蜿蜒的蛇般。缓缓朝上游溯着,带着若隐若现的光,把云层染成了明暗不齐的鱼鳞片状般的东西。
高文而后喘口气,掏出了阿婕赫赠予的日晷板,细心观察了番,又侧着耳朵,接着对宿营总管梅洛询问说,“在天际间,是否有雷声传来?”
梅洛细心听了听,说并不敢确定。按理说今天是个清朗的日子才对。
下面的普罗旺斯人,已经举高了旗帜,不耐烦地喊着。要高文的营地里的队伍赶快出来,不要耽误了他们返程的时间:因为各处营地预先储备下来的粮秣给养,又消耗了三分之二的规模,所以阿德马尔圣职长上,请求高文、雷蒙德和博希蒙德三位,各自调遣部分队伍,集合起来,按照布洛瓦伯爵斯蒂芬事先规划的路线,自铁桥前往圣西蒙港。护送这段时间送抵的物资,这条路线是被阿德马尔认为是十分安全的。并且可以绕开朝圣者的大营,那里的平民、商贾和杂色人等太多。先前经过此处的辎重队伍曾遭到过恶意的哄抢。
吱吱呀呀声里,几名披着斗篷的军仆拉着门的闩和铁索,顺着朝下的斜坡,将营地的栋门拉开,大约二百名来自西奇里乞亚的吉那特骑兵,哄叫着拉着缰绳,带头的是奥森将军,他的“中指骨”黑色军旗很显眼,自营地里奔跑了出来,接着和普罗旺斯人合流,顺着奥龙特斯河的西岸,和博希蒙德的人马隔着河川,并肩行进,对着铁桥堡的方向迤逦而去。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了半边,高文的脸被照红了起来,他和梅洛几乎同时看着安条克卫城上那闪烁光芒的清真寺塔尖,在那里隐隐顺风,传来了新月教徒朝拜的诵经之声。
千年的日晒雨淋下,卫城塔楼的墙壁已变得凹凸不平,背着阳光让它的正面模糊不清,满头蓬松肮脏头发的牧首约翰.奥克希尔特,穿着件仅能遮身蔽体的破烂袍子,赤着脚露出了清淤斑斑的干瘦身躯,手脚都被拷上了铁索,啷当有声,被几名突厥士兵推到了塔楼,风儿吹来,可怜的老人浑身发抖着。
接着一声铁索和墙壁长长的摩擦声,老人家被粗暴地推落下来,直线顺着塔壁,溅起了灰尘坠下,在一个固定的点再猛然绷起,而后赤着的双脚前后左右地摆动着,在那块城墙上,染满了牧首脚上磨破的血迹。
“他想要十字架,就给他这个形状!”踏在塔楼射击窗垛口的突厥士兵往下看着,哈哈笑起来,“听说围城的敌人,都在博彩,赌这位到底什么时候完蛋。”
奥克希尔特本能地垂下脑袋,看着脚下的城道,在那里一名戴着头盔的亚美尼亚士兵,正抬着眸子,哀怨地看着自己。
这是对方第四次看着自己,牧首几乎能记得不同戍守士兵的值班时间和地点,“普拉吉特,我的孩子。”
“是的,我的父亲。”那亚美尼亚佣兵仰面,用手扶着铁盔的边沿,轻声而胆怯地回答了这么句,让牧首几乎都无法清楚听到。
“你应该当年逃去奇里乞亚,也免得看到我这副凄惨模样,无论敌我,都在琢磨着我什么时死去。”
“不,不会捱太长时间的,今日我们的王亚吉,会有次伟大的胜利。”四周越来越密集的诵经声里,普拉吉特继续小声地说,“要是他得到了他渴望的胜利,反倒会激起宽恕的心,也许会让您放下来。”
“孩子你的王是我主,而不是亚吉,横暴诡谲的人永远不会成王。”
话音还未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