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烟雨弥漫,船影绰绰,仿若仙境。
一艘画舫里,上下两层。下层没点烛火,上层却灯火通明。这艘画舫似乎没有船夫在掌舵,一直在随波逐流,画舫的主人完全没有理会将会飘往何方。
在铺着兽皮的温暖的房间内,有三个人正围着一个炉火坐着。其中一个裹着白色貂裘的女子伸手用钳子去挑亮将熄未熄的炭火,然后又将手缩回了貂裘里面。火光映照下,白璧无瑕的脸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存。
她摆弄完炭火之后,抬眸一扫,瞧着对面二位,“那么你们打算如何杀我?”
对面那个长相一样的人儿眼睛一抬,从容道,“你想要如何死去?”
沈满呆坐一旁,完全没有插话的间隙。她的脑袋现在凌乱的很,虽明白要杀梦里的唐玖月才能回到现实,而且这梦只是一种幻象罢了,可是要对她下手,终究跨不过心里的这道坎。
只听身边的唐玖月仰头看着悬梁道,“不如吊死你吧?”
“太丑。”
“那么用这火钳子烫死你?”
“太丑。”
“或者用簪子扎入你的死穴?”她微微一笑,“我保证,我的手法速度且有效,不会让你受苦的。”
对方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终于换了个词,“太疼。”
噼啪,炭火突然跳动了一下,锅里炖的汤正冒出袅袅淡烟。
沈满闻着满室的香味,瞧着这两个一本正经的人。这是有生以来,她头一次看见杀手和被害者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讨论怎么让被害者死的更加舒服一些。
对面的唐玖月沉默了一阵后叹息道,“你既是阴阳监的大门监,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边道,“你明知阴阳道救人不害人,你是让我破戒?”
“我前几日夜观星象,觉得我的守护星看起来还毫无问题,甚至隐约有御龙升天之象。可如今我院里的花儿都朝了北,树叶也在凋零,甚至家里的虫子都在举家外迁……这些种种都在表明,你在背地里动了些手脚……”
唐玖月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头疼道,“原来我以前这般啰嗦。”她掐指算了算,道,“你府中是不是闹耗子灾?”
对方脸色微微一变。
唐玖月又道,“你家里曾有血光之灾,但看你面相,非你亲故。可是又与你有一定的联系……”
沈满也埋头苦思,花谢了、树叶凋零了、虫子搬迁,这难道是有灾害在形成?看对方神色如常,印堂也没迹象,掌纹她不能看,自己又不能像丁枫一样断字,该如何才能看出她到底出了怎样的血光之灾?
唐玖月稍稍一顿,余光见沈满陷入沉思当中,便于心不忍交出了判断,“你家的猫儿,死了吧?”
对方惋惜道,“连这都会被你看了出来,输给你我的确是心服口服。”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器瓶儿,摆在边上的矮几上,冲着沈满和唐玖月抬了抬下巴,道,“里面是我研制的□□,无色却带有花果味,府中原本养了三只猫,却不小心死了在我自己的□□之下,导致府内鼠患成灾,树木和花草的根都被咬断了,害得我不得不重新找一些猫来。”
沈满的注意力却只在那瓶□□上,满脸的愕然,“无色却带花果味?”
一般□□讲究的是“无色无味”目的在于杀人于无形,使得被害者毫无察觉。但眼前这位却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做出有瓜果味道的□□,这究竟是何用意?
对方淡淡道,“你是否要一尝?”
沈满连忙摆手,“不,我不想尝!”
在这时,大门监唐姑娘却坦然自若的覆上了沈满的手背,在沈满错愕的眼神下握住她的手拿起了那□□瓶子。接着用另外一手接过,打开软木塞子凑到前头闻了闻,眯了眯眼睛道,“别人调制的都是无色无味,你为何偏要调制有果香的?”
这正是沈满的疑虑,没想到二人已经能够心有灵犀,随时想到对方心地里去了。
“这一瓶是混合果香,我还有梨子、青果和蜜桔各类。”她不咸不淡地说着,仿佛只是寻常谈话,“人生在世不称意,总有人想要一死了却今生俗事。倘若要死,就要死的轻松自在。”
唐玖月却摇头道,“无人能替人决定生死,包括他自己。”
“那你们此时此刻做的是什么?”对方寸步不让。
“你是虚幻,非真非生。”
“你怎知你是真,我是假,而非我真你假?”
唐玖月略一沉吟,“小满,边上的菜篮子里似乎有只鸡。你将这炉火上面的汤锅给撤了,换上那只鸡烤着。”
沈满犹豫了下,隐约有不好的兆头,“我们要……烤鸡?”
唐玖月道,“嗯,就用这瓜果味的□□刷上去,且涂抹匀称了。”她说罢就望向对面,而对面那位面色丝毫不该,且淡淡道,“正合我意。”
沈满,“……”
片刻后,沈满按照唐玖月的叮嘱将鸡放在炭火之上烘烤,眼见着那鸡从白嫩变成了金黄,那混杂着果香的气味配合着兹拉兹拉的油声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虽明知那是带毒的美味,但沈满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咽下一口唾沫。手中翻着烤鸡,见已经熟透,便想要拿着小刀割下一块来放在碟中。却没想回头的时候手又被人捉住,当朝的大门监大人不顾避嫌也不顾仪态地就着小刀将鲜美酥脆的鸡肉塞入嘴中。
沈满看的目瞪口呆。
这可是淬了剧毒的烤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