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沈满发现唐玖月一早就不见了,伸了个懒腰出去,果然见她立在船头。
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貂裘长袍,束着发,莹白的肌肤在金黄的阳光下带着点别样风情,美的像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卷缓缓地在沈满面前铺开。
“你为什么不穿黑色?”沈满走上前问。
唐玖月侧了侧脸,“因为穿黑色的看不出脏,青柠常让我连穿一个月已经脏了的衣裳,我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沈满忍不住偷笑。
小船晃悠,竟然也靠到了岸边。望着面前绵延起伏的山峦,沈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钻回船舱。过了一会儿,手里捧着一包鼓鼓的油纸包出来了。
“你拿了什么?”
“昨日吃剩下的烤鸭,”沈满笑眯眯道,“带在路上当干粮。”
“山中多的是人家,这里是村寨,我们不必担心食宿的问题。”唐玖月丢下一句话,足尖一点,稳稳地跃到了岸上。
沈满捧着一包烤鸭,小心翼翼又踉跄地也上了岸。
“唐姑娘,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呀。”
“嗯。”
“为何你会这么熟悉?”
唐玖月心情似乎不错,回答道,“因为当初我从四川入都城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路。”
“你一路都是用走的?”沈满纳闷了,难道唐玖月并不是名门子弟?但看衣着与举止并不像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暴发户和贵族虽然在金钱可以相差无几,但贵族从小养成的气质以及人脉是突然暴富的人无法比拟的,这便是贵族天生的优势。唐玖月无论从那方面看都不是官场上的暴发户,而是一个十足的贵族子弟做派。从前沈满对唐玖月一无所知,现在既然她心情好,不如借此机会多探听一些。
“嗯,”唐玖月行走如风,“因为身上的盘缠用光了,又迷了路,只能借着方向感一路步行到京都。”
“你带了多少盘缠?”
“一袋。”
“一袋银子?”沈满用余光瞅着唐玖月,心想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上路带着一袋银子,又不懂得人间疾苦,怪不得会随便用光。
“一袋金子。”唐玖月也瞅了眼沈满,心想她今日问的未免多了些。但既然日后要做师徒必定是要长久在一起,今日让她多知道一些也无妨,免得日后解释起来麻烦。“这一袋金子是路上莫名其妙就用光了的,那些地方人欺负我,一碗面就要一块金。”
沈满惊讶地嘴巴合不拢,按照唐玖月的这个吃法,恐怕大半个大丰朝都要被她坐吃山空。看起来唐姑娘的确出身不俗,于是就问到了点子上。
“唐姑娘,你说你来自四川,那到底是四川的哪户人家?”
唐玖月额前的碎发在轻轻飘动,漫不经心道,“四川蜀中唐门。”
沈满愣怔了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走远了,于是急忙追上去,“唐姑娘,你真的是四川名门唐门之人?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你很不一般,不单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丰朝的大门监,而且因为你的气质……”
沈满眼里闪耀着精光。
蜀中唐门,这是全天下都知晓的制药世家!因为蜀地一向闭塞,所以唐门也显得分外神秘。但有人说,唐门中人个个精通药道丹门。出自蜀门的弟子要不就在阴阳监丹门任职,要不就去了医门,可谓风光无限。
但是唐玖月从未提起这件事,青柠也对此事缄口不言,可见唐玖月不愿人知道她是唐门中人。
“唐门准许外姓子弟走仕途,但是不允许本姓子女在朝为官。”唐玖月似乎看出了沈满的疑虑,主动解释。接着脚步一顿,停在了前头仰望山峦道,“到了。”
沈满也抬头,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层上叠峦,山中雾气萦绕,偶尔有青鸟飞过,或独自掠走,或成群结伴。百花盛放,好似繁星点点缀在这青翠的绿色海洋中。山外寒冷严冬,这山内却暖如初春,实在是人间胜地。
山坡的缓和处,有角楼四立。这是苗人的山寨居所,他们穿着特有图案的服饰,顶着今日的午膳行走在山路间。
“唐姑娘,这就是你所说的山寨?”沈满问,她还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唐玖月颔首,眼神一黯道,“别看他们现在如此辉煌,十年之后,这里就不复存在了。”
沈满讶然,“啊?!”
唐玖月指了指一座山头,“你瞧,这里本是极好的地脉,四季如春,是因为地底下有暖流经过。但也正是因为这暖流导致地下土层岩石被腐蚀造成中空,久而久之……”
沈满眼前似乎浮现了这场末日灾劫,那一日,地面裂开一条条大缝,这依山而建的山寨会因为地面的震动而坍塌,祖祖辈辈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会在瞬间失去居所和生命。
“如果我回到现实,还能找到这里吗?”
唐玖月摇头,“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湖,湖水掩埋了所有的惨象。”
“当时你能预料到这些吗?”沈满问,“要出现这样的灾难,天象必定会有所异动,难道阴阳监就没有人能站出来提示这些苗民逃生?!”
“当时我还没有进太阁,如何能阻止这场灾难?再者,天文门又不是白摆设的,他们的人自然知道会有这场灾难,用不着我一介平民去插手。”
“为什么?!”沈满觉得心口有个东西堵在那儿,“为什么不救他们?”
唐玖月淡淡道,“这群苗民……他们不信任朝廷和阴阳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