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伯鲧飞上祥云,来到天子车驾前行礼道:“罪臣鲧,拜见天子!”
他只是深揖拱手,并没有伏地跪拜,满朝重臣中,也只有号为“崇伯”的鲧有此尊荣。天子车驾旁有人面露不悦之色,崇伯鲧的地位确实超越他人,当年是帝尧亲自给了他入朝不拜的礼遇,但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崇伯鲧居然还不主动跪拜,未免有些太不知趣。
轩辕云辇也不能把所有的朝臣都带来,祥云上此刻只站了三十多位,都是国中最重要的大臣。天子驾五龙云辇出帝都,还摆开了这么大的场面,这里是中原人烟最密集繁华的地带,当然惊动了很多民众。城内城外、村口田间,万民远望祥云跪拜。
崇伯鲧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云端之下,万民惊诧,不知发生了何事,国中地位尊荣、倍受敬仰的崇伯鲧大人为何要自称罪臣?
崇伯鲧开口的同时发出一道神念,云端上的众大臣皆可知。这里的人其实都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崇伯鲧主要介绍的是灾害的后果,以及他来时已经做了哪些准备。
在那冠冕垂旒之后,天子帝尧面带忧色道:“崇伯,你怎会让这等的事情发生!”
崇伯鲧:“我并不知西荒高原上空有洞天结界,其中竟另有一方山河,未能及时阻止帝江撞开天幕。我既为这场决斗掠阵仲裁,当承其责。”
云辇左侧有一人冷冷道:“崇伯大人,此祸事之责,你能承受得起吗?”开口的是缙云氏大人、缙云部的当代君首三苗,他是末代炎帝榆罔的直系后人。
云辇右侧的重华大人开口道:“闯下滔天大祸者并非崇伯,而是帝江。此事亦出乎崇伯预料,任何人都不想看见,主要责任亦不在崇伯。”
重华身边又有一人插话道:“可此时后果实在太严重,崇伯鲧大人既主持决斗,就有责任。如今看来,这责任并非崇伯大人所能承受,天下万民受祸啊!……崇伯大人,您的天使云辇呢?”
开口者为欢兜大人,此人为少昊部族之后,封地就在中原以西的大河岸边。帝尧为帝俊之子,让他帝俊亦是少昊后人。
崇伯鲧答道:“欢兜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方才已有言,云辇投入西海,两条妖龙亦被我释放。天子有何罪责,我皆愿承担。”
三苗又冷哼道:“伯鲧大人倒是果断的很,立刻弃云辇、走妖龙。行事既如此果决,又怎会酿成这般大祸?”
天子帝尧摆了摆手道:“崇伯如此处置云辇与妖龙,乃事急从权,只需向孤复命即可,孤当然不会因此降罪。如今说别的都已经晚了,应立刻商讨如何应对这场祸患。诸位大人,不知能为孤举荐何人治水?”
古时天子自称“不谷”,喻指不结谷粒的禾穗,而“不谷”又称“孤”。这既是一种自谦,表示一人之德寡、而纳天下万民之德众,同时也暗示着独一无二的地位、天下只能有一位天子。
后世的国君自称寡人,亦源于此。但如今的各部族伯君与属国之君,尚不可称孤道寡、更没有这种习惯,只是自称本君而已,称孤者只有天子。
如今祸患将至,首先就要任命一位大臣负责带领民众治水。洪水其实是自古以来各部族最常经历的灾害,对此已积累了很多经验,但自古还没听说过人间有这么大的洪水。
此前最擅治水的就是共工。共工不仅是一个人,也是一脉世系传承,曾在炎帝朝中担任水正。到了黄帝时代,共工部君首也曾因治水立下大功,累获封赏才会成为南方那么大的一个部族,渐渐脱离四岳部的而自立。
可是这一次治水,没法在再任用共工了,因为共工部君首帝江就是罪魁祸首,早已殒落无存。历正大人开口道:“既然欢兜大人忧切难安,便请天子任他为治水之臣。”
欢兜吓了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来的可不是一般的洪水,无论采取什么对策,最后仍将损失惨重,天下各部不容易看见你都做了什么,却很容易听说你没做到哪些,几乎只有罪责不会有功劳。
而且面对这滔天洪水,身为治水之臣必须率领民众时刻站在第一线,弄不好连命都得填进去。但欢兜亦不好当场回绝,只得硬着头皮道:“臣愿为天子分忧,但恐才薄德浅,难当此重任,而误天下万民。”
四岳氏开口道:“欢兜大人不可,请天子另任贤才。”
帝尧又问道:“四岳大人又有何荐?”
四岳氏看了重华一眼,似是想举荐他,正在沉吟间,就听欢兜突然开口道:“崇伯大人在国中威望无双,受各部拥戴。既然他自认其责,那就任他为治水之臣,先莫谈责罚、允其戴罪立功。”
崇伯鲧终于跪拜道:“这本就是罪臣之责,我愿尽全力消除祸事,不惜粉身碎骨!”
众臣纷纷开口赞同,请求天子帝尧任命崇伯鲧,四岳氏也从重华身上收回了视线,向帝尧拱手道:“崇伯大人可。”
三苗又开口道:“若治水顺利,可免追崇伯大人之责。但若治水不利呢,是否该罪上加罪?”
重华皱眉道:“何为利、何为不利?祸事因帝江而起,崇伯大人的责任无非是守护不及。若是担忧崇伯大人难以胜任治水之时,缙云氏大人取而代之如何?”
崇伯鲧伏地道:“若是治水不利,鲧难辞其咎,请天子降刑!”
重华又看着崇伯鲧,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