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嵇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但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
孟采薇有些奇怪,皱着眉问他,“徐夫人呢?”
“走了。”裴少嵇适才脸上的疑惑和不豫都已散去,“我舅母性子泼辣,叫母亲见笑了。”
孟采薇这一点上态度倒很大方,“不要紧,她也无非是嘴上说说而已,又不能真拿我怎样。”
只是这一通无名火来得蹊跷,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烦躁罢了。
毕竟人家是裴少嵇带着血缘关系的亲舅母,要说教裴少嵇也是占着辈分lún_lǐ的上风。孟采薇没立场指摘徐夫人什么,当着裴少嵇的面,孟采薇自然也不会愚蠢到去说他亲人的不是。
至于徐夫人拿来骂自己的,那就更无足轻重了。
先头的元配过逝这么多年,跟一个死人争谁是正妻委实没意思。何况孟采薇自己对惠安侯也没什么感情,是妻是妾都不如握到手里的真实惠要紧。
不欲在这个话端上多作纠缠,孟采薇扬起眉梢,向裴少嵇问道:“徐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倒让她这般骂你?”
好歹是亲外甥,如裴少嵇先前所言,徐家就算不出面替裴少嵇请封,总也不会光明正大地站到婢生子那边去。交情归交情,大户人家的体面还是要的。
然而,徐夫人如此一来,若传出去,必定会成为街头巷尾的一个笑柄——劝着正经的嫡长子“让贤”给十二岁庶出的弟弟,这如何能不让人笑掉大牙?
谁知,裴少嵇微微沉了一下脸色,却是道:“舅母骂我是该当的,这也是她关切我。”
孟采薇一愣,“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孙氏她……”裴少嵇正要说,忽然停住,“也没什么,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就不必母亲操心了。”
他抬起头看了孟采薇一眼,像是思忖了少顷,才嘱托道:“外间的事少嵇都会处理好,母亲不是身子不好?安心将养便是。”
孟采薇大恼,话说一半很讨厌阿喂!
可惜怂妹子这会儿只敢低着头嘟囔:“骂都挨了,总该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裴少嵇听了一顿,却没有置理,“母亲好生安歇吧,我先告退了。”
“等等!”孟采薇拦着没让他行礼,“少嵇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下来,还特地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裴少嵇坐下来听她讲。
裴少嵇仿佛略有踟躇,孟采薇殷切地望着他,他总算勉强点了下头,坐回了孟采薇的下首,“母亲请讲。”
“从前啊,有一个小兔子,它挖到了一个好大的胡萝卜……”
“母亲。”裴少嵇打断,“这个故事,也许二弟更爱听。”
孟采薇脸红了下,硬着头皮道:“你先听我讲完!”
裴少嵇无奈,抬抬手示意孟采薇继续,孟采薇才接着道:“小兔子挖到一个好大的胡萝卜,就在小兔子把胡萝卜往家搬的时候,遇到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一来就抢走了小白兔的胡萝卜,小白兔特别生气,冲着穿山甲喊,你干什么呢!结果穿山甲说了一句话,小白兔就死了,你猜,穿山甲说什么了?”
孟采薇停下来,眨巴眨巴眼睛望着裴少嵇。
“穿山甲说什么了?”
不出孟采薇送料,裴少嵇果然这么问。
少女的眼睛笑得都弯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
半晌,孟采薇只听裴少嵇非常轻地叹了一声,“穿山甲说了,兔子就死了,母亲还是不知道为妙……如果你真想知道得话……”
他滞了须臾,抬起头,目光炯然,“以母亲之智慧,一定可以查到的。”
然后……
然后他就走了。
孟采薇一个人在风里凌乱。
虽然裴少嵇不肯说,但不代表孟采薇会就此罢休。
他既然一开始就有说出来的意愿,就代表这件事,让自己知道未尝不可。
孟采薇“贼心不死”,当天晚上就把冬妆打发出去探听消息了。冬妆倒是不负重望,回来的时候惨白着脸把话转给了孟采薇。
“不知从哪儿漏出去的消息,说是夫人您与大公子,联手给二公子下了毒……”
“下毒?”孟采薇眉黛轻颦,登时就坐起了身,“这是怎么个说法儿?”
冬妆叠手立在一旁,看起来很是紧张,“外面什么说法儿都有,传得沸沸扬扬,偏偏咱们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概就是指二公子之前在灵堂晕倒那次,说是您和大公子在他的膳食里下了毒才导致的,巧不就巧在您特地换了您和大公子的晚膳么?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真真儿是把人气坏了!”
孟采薇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徐夫人会急赤白脸地找上门来,戕害手足兄弟,这罪名也不比不孝轻几分!也难怪,裴少嵇会说徐夫人是为了他好……若非是看着血缘关系的份儿上,徐家决计犯不上来淌这趟浑水,趁着事情没有闹大到御前,能劝动裴少嵇及时收手,便是一个功德。
更重要的是,也正因为是打断骨肉连着筋的亲外甥,才会觉得失望、气愤,而不是作壁上观,冷眼看笑话。
再进一步说,无论徐夫人自己多看重孙亦绫,她代表的,到底还是一整个俆府,今次出面,泰半还有裴少嵇舅舅的授意。妹妹香消玉殒,做兄长的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唯一的外甥堕落下去。只是,徐夫人性子急躁,潜意识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