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嵇根本不信她,仍然是一副“大不了一死”的表情,喝完第二杯糖水。
这回,裴少嵇脸色总算好看几分,他抬手抹抹嘴,把碗还给了孟采薇,“哪听来的歪门邪说,盐水糖水还能治人。”
孟采薇讪笑,“书上说的,定是有它的道理就对了……”
裴少嵇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却没再往下接话。
偏偏他这会儿不闭眼了,又黑又沉的眸子不知在看哪里,却叫孟采薇开始觉得无措。
说话吧,怕打扰到他,自找没趣;不说话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在马车里,还不够尴尬的呢。
舔了舔嘴唇……呜,苦,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孟采薇小心地询问道:“冬妆呢?冬妆怎么样了?”
“被箭射到了腿,军医在给她包扎呢。”
“军医?”孟采薇虽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但整个重点都错了,“有医生你还让我给你包扎?我……我先给你拆了……你去找专业的吧……”
少女一脸窘迫,裴少嵇却是一侧身子,躲开了她的动作,“包都包好了,还折腾什么!受伤的人不指我一个,岂能叫兵士流着血等我耽误他们的工夫?”
裴少嵇的口吻俨然是叱责的,但孟采薇却像是被他骂醒了一样,总算捕捉到了他用词的特别的地方,“军医?兵士?什么意思?来的人不是家丁?”
“不是。”裴少嵇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昨晚临时去龙武左军调借了三十五人,还有五个是皇上赐的内城卫。”
孟采薇愈发觉得奇怪起来,裴少嵇一个侯爷,哪来的权力去龙武军借兵?这简直是分分钟可以造反的节奏好吗?除非得到皇上的首肯……皇上?
“少嵇,你跟我说实话,咱们出来,究竟是干什么的!”
裴少嵇睨向孟采薇,他的眼神迅速传递出一个含义——你总算明白了。
“明着,我陪你寻孤。暗着,替皇上查一下赈灾粮的去向。”顿了顿,裴少嵇绷着脸道,“十万赈灾粮,一夜消失,荆州刺史居然禀报是被洪水冲走了……皇上雷霆大怒,命我暗中察访。”
孟采薇愣了愣,很快却明白过来,皇上怎么会突然在朝会上夸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命妇了。
他只是给裴少嵇的出行寻个合理的借口。
她无非是一个幌子罢了。
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喜是恼,孟采薇思忖一阵,方肃容询问:“那么,来刺杀的人……是冲着你来的?为了阻拦你?”
裴少嵇点了下头,脸色不大好看,“消息传得这么快,可见荆州刺史在京里寻了个不小的靠山,连咱们的路线都能知道,准时埋伏,搞不好,还涉足了京畿军。”
孟采薇刚要接话,车壁却忽然被人敲了两下,孟采薇想要探头,裴少嵇伸出一手按住他,自己扬声问道:“钦隽?”
“是我,包扎得都差不多了,随时可以上路,有一个伤得有点厉害,你看怎么办?”
裴少嵇看了眼孟采薇,忖度了下,从容道:“派两个人,送他跟冬妆一起回京,在侯府上养起来,凡事都去请绘丰堂的春胭姑娘决定。”
这是孟采薇走之前留下的话,她没有把后院的权力交给任何姨娘,都只是给了春胭。
一则,最近无大事,春胭足以应付;二则,她不在,春胭独自掌事,才能给她培养足够的威名。
外面的佟钦隽答应着去了,片刻又回过来问:“都安排完了,我命人出发?你在车上好好歇着吧。”
裴少嵇答应了,没过太久,车轮滚动,队伍重新行动起来。
队伍刚行出没多久,夏眉就被裴少嵇打发到马车外面去坐了。
孟采薇虽然觉得不妥,但为了速度,这次的车厢确实不算大,她跟夏眉、冬妆,三个女孩子坐刚刚好,但上来一个裴少嵇,就显得狭窄而闷热了。
没办法,只好委屈夏眉去外面了。
夏眉一出去,车厢里的气氛就显得更加尴尬。
起先孟采薇还能跟夏眉有的没的聊两句天,强打着精神,省得睡过去,眼下只有她跟裴少嵇两人,孟采薇越是绞尽脑汁跟他找话聊,就越觉得困顿不堪。
这会子已经问到了路线怎么走,裴少嵇还算耐心,简单地介绍了下方位问题。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少女已经垂下了不停打架的眼皮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入了睡。
她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明明困得不行,还是僵直着背脊坐的。
裴少嵇望了她一会儿,忍不住轻叹口气,还是坚持把未说完的话讲完了。
孟采薇是惊醒的。
其实她没有做梦,虽然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她这个觉居然睡得安稳异常。
只是,意识沉浮时,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靠在了什么东西上,坚硬的……像肩膀一样的……然后她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以为她靠到了裴少嵇肩上。
结果,睁开眼,面前是车厢的车壁,外面好像有风,把帘子吹得一动一动的,顺着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天居然已经黑了。
她忙直起身,去看身侧,裴少嵇也是闭着眼,睡得安宁。
孟采薇舒了口气,好在没靠到他身上,否则被人瞧见,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过,看他睡这么沉,恐怕也是辛苦极了吧。
他闭着眼的样子,能很清晰地看出他面部的轮廓。
侧颊、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