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依依,这个因不幸被遗下的小女孩,又因幸运,为孟采薇所养的女孩,短短十日,从水灾泛滥的荆州,来到了京城,进入了侯府,又入了皇宫……她简直是大踏步横跨无数层阶级,进入到社会的顶层里。
孟采薇看着她懵懂又胆怯的模样,不由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依依啊。”孟采薇耐心地扶了扶她发髻上簪的一朵小茉莉花,悄声安慰她,“你不必惧怕,这些娘娘、夫人,都是极好的性子,有姨姨在,自然不会叫你受欺侮的。”
还没有走过正式的礼仪,也没有定下名字,目下,依依都只是称孟采薇做姨姨。
实际上,因为害怕这些孩子会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孟采薇还特地叮嘱过姨娘们,不要心急,毕竟他们刚刚失去怙恃,虽则一跃进入侯府,是跨阶级地改善了物质条件,但对于四五岁的稚童,心底本能地依赖的父母双亲,才是他们真正所在意的。
依依揪着孟采薇的衣角,过了好久才讷讷地问道:“姨姨,这里就是皇宫吗?”
孟采薇一笑,“是的,这里就是皇宫,不过姨姨跟你一样,都是初来乍到,很不熟悉呢。”
她话音方落,还未等依依接口,便有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裴家伯母!”
孟采薇循声抬首,一个俏丽的少女正站在她面前,年龄看起来与她一般大,只是对方还梳着少女的髻子,发鬓里簪得也俱是色泽娇艳的鲜花。
几乎是一瞬间,孟采薇就意识到自己在来者面前成为了怎样一个对照组……就算今日是节日,她还是保守地选择了颜色沉重的石青色对襟褙子,发髻上除了用来固定头发的簪饰,并没有过多的妆点,就连脸上,更是粉黛未施——她本以为自己的年龄,就算是素面朝天出门,也一样无妨,却不料,撞上这位小娘子,双颊点了胭脂,衬得人犹如仲夏的菡萏般,粉嫩可爱。
我的天啊……
孟采薇在心里慨然,这才叫少女好吗!
就算她自己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生永远失色的孀居老妇,在来人的对比下,她也有一种就此青灯古佛的冲动了。
“伯母原来不识得我!”女孩儿笑眯眯的,仿佛也不怪孟采薇的出神与失礼,自我介绍道,“我姓顾,闺名以菡,菡萏的菡,去年陪家母回了一趟外祖家,因此裴伯父过逝,也未能前去凭吊……这厢向伯母赔罪了。”
她进退有度,言辞持礼,再加上自报家门,孟采薇便是想装傻充愣,她的记忆库存也不断地提醒她,对方是何许人。
定国公顾氏一族,那是追随太/祖时立下不世之功的顾将军后人。昔年老顾将军战死疆埸,小顾将军子承父志,平定安西都护府,那就是他的功劳。
而裴少嵇的爷爷,正是追随小顾将军,才立下了功勋,晋身为侯。裴少嵇他爹,孟采薇她“从未谋面”的丈夫,也屡次受到小顾将军的提拔。
如今,两代顾将军都已作古。
武将出身的顾氏,也完成了从开国大将到定邦贤臣的华丽转身。
今日的定国公,顾子译,也就是面前这位顾以菡姑娘的父亲,便是当朝中书令,人称顾相。
由于当年备受顾家人提拔,老惠安侯在世时,常出入顾府,为之奔走,裴、顾两家,关系也可以用亲密来形容。
惠安侯过逝的时候,顾相也确实在第一时间就赶来吊唁过。
只是,贵人事忙,顾夫人又不在颢京,两家人这将近一年都没再往来……当然,裴少嵇有没有去会过顾相,孟采薇暂时还不得而知。
她知道的是,面前这个小姑娘,得罪不得。
奉出笑脸,孟采薇还特地站起身来,热络地与顾以菡寒暄起来。
大抵是顾以菡出身名门,教养甚好,在孟采薇面前,她态度恭敬得很,言必称伯母。
先是表达了对老侯爷的追悼,紧接着又说起此次孟采薇收养孤儿一事,顾以菡表达了自己的钦佩之情,还送了个镯子给小依依……再然后,话锋一转,顾以菡给孟采薇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伯母,许久不见少嵇哥哥啦,少嵇哥哥可还好吗?”
少嵇哥哥。
孟采薇只觉自己虎躯一颤,连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少嵇他很好。”
话才出口,孟采薇便意识到自己字句里已经透露出来非常敷衍的意味,她顾不得去追寻原因,只是匆忙往回找补,“啊,不过,你也知道,因为老侯爷的事情,少嵇他还是很伤心的。”
顾以菡一双远山黛微颦了下,适才还鲜活的面孔上,露出少女独有的愁容,“是啊,少嵇哥哥一定很伤心的……那、那伯母,我可以改日登门造访,看看少嵇哥哥吗?”
“自然可以。”孟采薇挤出微笑,“只要,少嵇愿意就好。”
她再傻也看出来了,这顾以菡多半是裴少嵇的青梅竹马,即便不是,这顾以菡估计也是裴少嵇全球粉丝团颢京后援会的一员。
不过,就算明知对方身份尊贵,孟采薇出于对裴少嵇的尊重,并没有不顾一切的说媒拉纤,还是给裴少嵇留了个转圜的余地,免得来日难堪。
哪料想,顾以菡基本上完全忽略了孟采薇话里留的余地,“嗯!那我回去禀告过家父家母,便择日去拜访您和少嵇哥哥!”
……孟采薇真想介绍给她另外一种称呼,少嵇欧巴。
顾以菡眼里的粉红泡泡已经卟噜卟噜冒个不停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