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沮丧的情绪依然像涨潮时候的海浪,一点点吞噬沙滩,漫上了心沿儿。
就这样低着头一个人走到营地门口,忽然,有个人喊住了她,“忠贞夫人!”
孟采薇头戴幂离,隔着黑纱,外人根本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但孟采薇,倒是颇清晰地看到了来人,是个兵士模样的年轻人,他手里抱着个鸽笼,“夫人,将军让属下将这个交给您,将军说他要晚上才会回府,请夫人不必挂念。”
“你是……“
“属下许留。”
孟采薇点头,伸手接过鸽笼,“多谢你照顾它们。”
抱住鸽笼,孟采薇仍然以颇低沉的情绪,上了马车-
向定国公禀明了裴少嵇已经痊愈,孟采薇就回了侯府,她起得早,一回房间就闷头大睡,倒真像秋黛说得那样,身体不适,卧床不起。
早在孟采薇还读书的时候,她就知道,无论请假翘课,最好都不要说自己病了……因为一般前脚号称自己发烧,后脚就会真的发烧。这个好的不灵坏的灵定理,再一次在孟采薇的身上印证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知是不是睡多了的缘故,孟采薇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她并非自然睡醒,而是被秋黛叫醒的,“太夫人,适才宫里来人,说侯爷一会就回府,您要不要准备什么?”
孟采薇坐直身子,伸手按着额头,想了想,却是乏力地摇了摇头,“你们看着办就是,侯爷回来便说我身子不舒服,叫他直接来绘丰堂吧。”
秋黛愣了一下,“您是真不舒服?那奴婢请郎中来瞧瞧吧。”
“没事,别声张了,侯爷是立功回来,他刚回家我就说自己病了,传到外面不知是怎样的流言蜚语呢。”孟采薇无奈叹了口气,太阳穴里是一阵阵隐隐作痛,“你让珍娘,少冠他们一起出去迎迎……好歹弄得场面热闹点,我怕宫里会来人。”
秋黛称是,“您放心吧,奴婢这就去交代,保管不出差错。”
说完她就出去了,而孟采薇再次沉入梦乡-
孟采薇所料无误,就在她睡得又沉又甜之时,裴少嵇和几个捧着御赐之物的宫人一起回了府上,随行的,还有新走马上任的鸿胪寺卿,赵煊。
赵煊留任京官,可以说一半的功劳在定国公,另外的一半功劳则在皇长子。他与孟采薇的父亲孟然栋不同,孟然栋那是从县令、郡守、刺史……一步步熬上来的,资历够老,经验够丰富,能力够强,政|绩够漂亮,平调京官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只在于他能不能遇到一个好的时机,施展开自己积累已久的人脉关系,并在皇帝面前,获得一个让他更为眼亮的机会。换句话说,就算没有得到这个时机,孟然栋的前程也不会太赖,但因为刚好赶上皇帝有心改革税法,孟然栋又是个符合皇帝眼光的人才,于是,顺利进入六部,并且看到了进阶三省的希望。
而赵煊则不一样了,就算他是昔年探花郎,但毕竟而今刚坐到郡守,火候不到,那就该继续刷地方副本,打怪升级。然而,皇长子正值积累政|治人脉的关卡上,自然乐意多提携自己人,再加之有中书令做推手,赵煊便sān_jí跳地留在京中,成为了新的鸿胪寺卿,着手负责面向西域的外|交事务。
赵煊心里清楚自己的官儿是怎么来的,这一阵子,就算有让表现出不满、排挤,他都以一种非常谦逊的态度来应对。因此,虽然他的升职速度惹人眼红,但他的背景和表现,也让朝堂众人没有很挑他的刺儿。
不过,今天首次逢面的惠安侯,好像对他有蛮大的意见。
从皇帝替二人引介时就表现得不冷不热,在谈及西域问题时,惠安侯甚至还几次开口,噎得他无话可说。
但偏偏,惠安侯人在安西五年,了解的内容当然比赵煊多,就算是噎人,说出来的话,也都不无道理。因此,皇帝并没有把惠安侯的态度理解为恶意,而赵煊自己,也始终保持着谦虚向学的心态,谨慎地与这位比他还要年轻的侯爷打着交道。
这不,考虑到还可以从惠安侯这里偷师到不少东西,赵煊难得殷勤地亲自送惠安侯回府,当然,他承认,自己也有那么点私心……来了惠安侯府,兴许就能见到忠贞夫人呢?
哪料想,前脚跟着裴少嵇进了侯府,后脚就有个俏|丽的小姑娘上前——赵煊认出来,是那日皇长子领着看灯的小姑娘,“大哥哥,母亲病了,身子不舒服,所以没来迎你,请大哥哥不要生气!”
赵煊眉头一皱,真病了?又是上次的心悸?还是……只是躲着,不敢见惠安侯?
想着的工夫,那小姑娘也瞧见了他,盈盈一笑,喊道:“赵叔叔,你也来啦?”
惠安侯倏地回头,凌厉的眼风扫过他的脸,片刻后,他沉声发问:“珍娘,你怎么识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