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荣院内,翠珠从赤梨木描金的首饰匣子里挑出一支赤金胎体点翠衔珠金凤钗,正要往林侯夫人的头上插,林侯夫人却摆了摆手,道:“我这是去求人又不是去示威,戴那么华丽的钗子做什么,换支简单点的。”
翠珠连忙从匣子里重新捡出一支海棠式银钗给林侯夫人插上。林侯夫人在黄铜镜里照了照,继续道:“再给我的脸上扑点粉。”
翠珠又拿了水粉给林侯夫人加了一层粉,使得她的脸色看起来,倒像是大病初愈似的苍白憔悴。林侯夫人这才满意了,带了一群丫鬟婆子急急忙忙的往丛景院而去。
丛景院里。
燕娘在装了这么久的大家闺秀之后,在此刻终于显出了她乡下人的本色,一手抱着其中一个欲阻止她离开的粗使婆子的腰将她固定住,另一只手拿着粗使婆子的手,两排雪白的牙齿,一张一合的咬在婆子的胳膊上,粗使婆子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凄厉之声响彻云霄。周围另外的几个婆子和丫鬟怕弄伤燕娘,或怕被燕娘弄伤,并不敢上前,只是焦急的劝着燕娘快放手。
林侯夫人一进丛景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惊吓得脑袋瓜子直裂,连忙上前劝道:“燕娘,燕娘,你快放手,有话好好说”。
又指着旁边的丫鬟婆子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把燕娘分开!”
两个婆子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费了老大的劲才将燕娘分开。
林侯夫人将浸过辣椒水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抹,眼泪马上哗哗的从眼眶里渗出来,上前握着燕娘的手,立刻哽咽道:“燕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倘若是别的什么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违了你自己的意愿,可那人是皇帝,我们为人臣子的,哪里敢违了皇帝的心意,我也是没有办法。”
燕娘看着面前看起来脸色苍白憔悴,身体摇摇欲坠,苦苦哀求着,好似真的她不答应进宫就会天崩地裂的林侯夫人,心中没有半点同情,声音冷冷的道:“我要回家。”
“燕娘,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是最最善良的了。都说天子之怒,哀鸿遍野,你就是不顾我永宁侯府阖府四百多人的性命,你总要想想你在林平县的父母姐妹。”
“我要回家。”
“你是不是怕自己身份低微进了宫会被人欺负,你放心,我和侯爷会认了你做干女儿,让你以永宁侯义女的身份进宫,有永宁侯府在的一天,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无论林侯夫人将不进宫的后果说得多么严重,将进宫后的生活描绘得多么如花似锦,燕娘都是坚持“我要回家”四个字不动摇的。
到后面林侯夫人也失去耐心了,直接吩咐丫鬟婆子将燕娘关进了丛景院,让丫鬟收走了里面一切的金钗陶瓷等可能会被用作利器用来自杀的物件,然后在门外隔着门对里面的燕娘道:“燕娘,你自己在里面想清楚,等你想清楚了我就会放你出来,你不要怨我,我这真的也是没有办法。”
说完就要拿着帕子再往眼睛上面擦,后面又想起燕娘根本看不见,又收回了帕子,然后领着丫鬟婆子走了。
燕娘一开始踢着门喊了半天的“放我出去”,后来发现没效果反而把自己的嗓子喊哑了,就回到床上扑在床上哭,边哭边在心里委屈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一直到晨曦微露,天明将至,燕娘才想通了。
不进宫固然没有林侯夫人说的哀鸿遍野这么严重,对永宁侯府来说,顶多就是不受皇帝待见偶尔被皇帝使绊子罢了,倘若皇帝真的为了个女人就要问一个开国侯府的罪,那御史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若她不进宫,她得罪的是永宁侯府和皇帝两方,最后他们迁怒的只怕会是陈氏一族。永宁侯府和皇帝对上无权无势陈家,输赢立现。他们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在要讨好他们的下级官员中稍稍表露出他们的喜恶,自有人会替他们收拾了陈家。
更何况,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只怕那时候她还是逃不脱进宫的命运。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现在就进宫去,还能保全了家中的父母姐妹,若是运气好没被炮灰掉最后混出来了,还能携带家中的姐妹有个更好的前程。
想清楚了之后,燕娘便让门外守着防止她逃跑的丫鬟告诉了林侯夫人。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林侯夫人在家中摆了席面认了燕娘为义女。接着宫里的新官用一顶轿子将燕娘抬进了宫里,燕娘自然知道钱财好傍身的道理,走之前狠狠的敲了林侯夫人一笔。第二天永宁侯义女被皇帝看中封了贵人的消息就传到了京中的贵族圈里。
京中的贵妇人清闲平时没什么娱乐的,大多时候都喜欢聚在一起八卦某某家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打发日子。燕娘被封贵人的消息一出来,立马成了贵妇人八卦圈里的头条。且不断有这位贵人如何得宠的消息传了出来,持续不断的给这个头条加足了料。
直到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这位新封的贵人还是贵妇们讨论最多的话题。
因着燕娘受宠,林侯夫人这位便宜干妈虽往往被其他夫人在背后说为讨好今上不顾廉耻,但见了面,大家却又对林侯夫人隐隐的奉承起来。
就在林侯夫人被人奉承的有些飘飘然,得意送燕娘进宫真是没有做错的时侯,宫中突然又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那位得宠的陈贵人被打入冷宫了。原因据闻是因为在大皇子的食物中加了不干净的东西,意欲加害大皇子。至于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