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突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若朕就把这江山给他。”
当她认为他是一生良人的时候,也曾憧憬过到了生死关头他愿意为她放弃所有,然而当这一切真真切切摆在眼前,她却不能再有那样的期冀。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坐看云起,笑看花落,无世间烦扰,岁月静好,执手偕老。只是这梦早已远得不可触及,因为她已然深陷宫闱争斗,无法脱身,自由也变成了需以生命换取的昂贵期盼。
这生命,不止她一人。
直到这一刻,她才是真的心甘情愿,风霜相逼也罢,懦弱无能也罢,她都愿意为他踏入纷争拼一个出路。
强忍住心中无尽的哀恸,未央推开他,摇头道:“妾身不能,比起遥不可知所谓的繁华空梦,妾身更愿去拼一次,更不想将来圣上后悔。”微微停顿,平视着他道:“圣上多年隐忍,并非窝囊,而是屈己为政,切不可贪一时之快让心血付诸东流。”
空气一下子僵持着,未央突然懊恼自己说话无所顾忌,这般冷静的坚决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心。
宇文邕眼神骤然暗淡,他也知道自己是幼稚了,那不过是偶尔闪过的一丝奢望,真要做,太难。他猛地放开未央,颓然跌坐在地,“等五弟回京再说吧。”
事到如今,他仍是不肯答应,怎能令未央不感动?未央强硬起心道:“世事无常,齐国公并不一定赶得及回来。”
宇文邕辩驳道:“你也说不一定了,若能回来呢?就算不能,就算你舍得,你舍得凌美人,舍得空儿吗?”
这就像两个将要分隔的夫妻,一个要分离。一个不愿意,所以你推我求,彼此争论不休。
未央强忍住内心激荡的不甘和愤恨,扬一扬脸,稳住自己的神色语调,轻声而坚定:“舍得,今日之舍得,才会有来日的求得。”她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一次次把他的心意摔得粉碎,也是在一次次的撕裂着自己的心。她重又跪叩道:“请圣上三思!”
在宇文邕错愕中。未央加重语气,略带质问的意味道:“圣上可曾记得答应过妾身何事?”她不需要他回答,她只要他的决心。“圣上答应过妾身,当风霜刀剑来时,保妾身性命无虞。妾身无所他求,只望圣上铭记此言。”
余光譬见宇文邕紧握着拳头,手背因用力变得青筋凸起。关节也泛起了白色。良久的静寂,宇文邕黯然伤神的道:“朕对不起你,是朕负了你,欠了你。”
未央强颜欢笑,起身搀扶起他往寝殿步去,边行边垂首道:“妾身从前心气高、性子硬。空有心思放错了地方,以致误人误己,是妾身欠了圣上的。如今就当一报还一报吧。”指的是宇文宪,或是宇文直,都不要紧,也希望借此能够让他从此对他的两个兄弟冰释前嫌,当然。这也是出自她的真心之言。
宇文邕身形一震,撇头看着她。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尚是首次听得她如此放低了身份发自肺腑的诚心致歉,那即便是生死难顾,又有什么好遗憾的?突然,他竟有些开怀,他不是没有祈求过寻常人家的夫妻情义,但作为帝王的他,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他也拥有了。
“拿酒来!”宇文邕朗声说道。
未央眸色清亮几许,原来过往种种,并非没有补救的机会,只是看你愿意否。她扶了宇文邕进殿,道:“圣上稍后,妾身去给圣上备酒,不过妾身不能陪圣上。”
宇文邕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有些事虽然决定了,但要他自己亲为,他宁可醉在这里。
很快,李福生端了酒菜进来,宇文邕也不多言,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个痛快。李福生惊疑的看看这个,又看看未央,未央只是静坐相陪,除了支退所有宣室殿的宫人后就没有特别的吩咐,他也只能立在一旁候着。
当宇文邕迷醉之时,蝶舞从长乐宫回来,未央正愁没人伺候宇文邕,她要做的事,并不想让旁人看见,便吩咐道:“你伺候圣上就寝,李公公,请随我来。”
蝶舞尚未来得及与她回禀就接到这样一道指令,不禁微微错愕,又见宇文邕醉的有些不成样子,不敢多问。
未央领着李福生往书房而去,李福生感到奇怪,但也知她是安抚住了皇帝,笑道:“有娘子在真好,奴婢都不知该怎么办。”
未央只浅浅一笑,并不接话,行至书案前,展开一卷黄帛,道:“替我研磨。”
李福生欢喜的答应一声,放下尘拂,上前替她研磨,见到那一卷黄帛,惊奇道:“娘子要写什么?”
写什么?对呀,该怎么写才好呢?未央暗暗思付,一杆紫玉狼毫笔握在手中,冥想起曾看过的《起居注》,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李福生一边研着磨,一边偷眼看她,眼见她聚精会神的看着了无痕迹的黄帛,一动不动,不由得添起几分担忧。
他是宫闱局的总管,自然知道黄帛的作用,拟了草诏,只需改了印玺,那就是圣旨。只是未央要写什么,虽不知道,但也察觉出事情的不简单。他望了望房外,又再回头看向未央,已知此事是得了宇文邕的许可,但又是何事竟会令他不能提笔?
未央提笔又放下,轻叹了口气,难掩心中的伤痛,吩咐道:“冷,起个火盆来。”
李福生更感诧异,这还有段时日才入冬呢,但见她一双凤眉深蹙的令人伤神,心中蓦地怜惜起来,唱了声“喏”退了出去。不片刻,他又一人回来,手里端了金漆火盆,搁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