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初春,轻轻洒洒一夜的小雪,妆点了庄严肃穆的帝宫,旋转飘飞的雪绒落到台阶上,暖融融的地气一呵,未及积下便化作了雪水。
未央打扫着庭院,清风扶摇,四处落得红露点点,芬芳清冽,才收起些,回身又是飘零一片。“唔……”未央抱着扫帚,嘟着嘴吐了口气,她从未这样早的起来过,过来时永巷里还是灰蒙蒙的看不清楚道,此刻竟也还未到太阳升起时,但她即然答应了要来便一定会做到。
“嘿——!”落尘人未至声先至,今日她仍然一身胡服健装,英姿勃发的神光照人。未央对她的身份极为好奇,可是落尘嘴咬的严实,半点也不肯透露,只说是羽林率中的司教官,其余的通通留给未央猜想。羽林率乃是皇家卫队,其中挑选的全是门阀世家子弟,无论如何,落尘的身份至少也是一个世家出身的官宦娘子,羽林率的司教官分了多种,她能坐上这个位置,必然有她过人的长处,只是她如何能够在这**之中来去自由。
未央再次看了看她的剑不离手,不由自主的抚了抚额头。“你看什么呢?”落尘鼓着腮帮子,叉着腰,一点世家娘子的风范也无。未央随意晃了晃扫帚,摇摇头不去理她,这几日她都这个时辰出现,而后坐在小亭里看着自己扫雪,想来是替那老妇人来监视的。
落尘在她身边转了两圈,正弄的未央莫名其妙时,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臂膀,叫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院子外奔去,未央跌跌撞撞的跟在后头,前面的人儿不知疲倦的跑的太快,未央只能三步并作两步的任她引着。
穿过永巷东闸门,落尘拉着她往城墙上登去,未央从未离开过后=宫,脚下骤然停步,侧头往下望去。长长永巷在脚底模糊不清,层层雾气罩于其上,居高临下首次贯看它,原来这就是永巷的全部样子。
“别怕!跟我来吧!”又是一个踉跄,未央身不由己的再次给她带动。
大地静怡安详,像一个在母亲怀里睡熟的婴儿,突然,远处传来“咚咚咚”的鼓声,那是开启城门的声音,预示着未央宫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远远看见了宣室殿巍峨的飞檐,未央心底突然泛起一丝感慨,感慨于男人们居于庙堂之上,那是整个王朝最高、最耀眼的地方,感慨于她们居于庙堂之下,那是整个王朝最深、最黑暗的地方。
“你瞧!”落尘扬手一指,未央随着她往远处看过。
火红的旭日正在慢慢的从蒙蒙青山里爬上来,缓缓的透过云霞,在飞檐的龙尾露出了小小的一角,辉映着朝霞。仰望未央宫高耸的脊梁,红日苒苒上升,陡然之间,光照云海,五彩纷披,灿若锦绣。
未央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日出。“那里,对!就是那里,那里是整个天下最早沐浴朝阳的地方!”落尘指着未央宫正殿的龙尾飞檐说道,“怎么样?好看吧?”
未央遥望前方瑰丽荣华的色彩,双手摁在墙头,闻言颔首应道:“嗯!”这是她见过的一次最雄伟,最宏大的日出,只怕这一辈子也都不会忘记。
“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落尘背靠着墙垛,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等未央回答,又说道:“跟我讲讲,可好?”
未央微微一愣,露出疑惑的神色,落尘看了她一会儿,旋即眼色一沉,吐了口气,黯然道:“我也曾有一个亲妹,可惜夭折了,不曾体会过当姐姐的感觉……”她抬头,波光流转中有几许伤感,正在她将要低首垂眸时,未央突然道:“她叫未朝,现在是齐国的长公主。”
落尘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走,去梅园,我请你喝茶。”
未央垂眸静坐,静静的看着她用茶勺取了稍许茶叶倾于白纸上略分粗细,素绿的茶叶衬着她修长莹白的手指微动,茶叶悉?,赏心悦目。落尘显然不是第一次沏茶,手法熟练的令她有些诧异,一道道的繁复的工序做的一丝不苟,细心的程度远比蝶舞强过百倍。眼瞧着清水溢出瓮口,层层珠玑磊落,明净生辉,她用盖子盖上,水气沿着壶口渺渺缭绕,如此反复三次,最后将茶水注入茶盅,递与未央。
未央笑着接过,却难掩心里的诧异,她的一举一动优雅端庄,比之**嫔妃更见端严之致,浑然不像成天舞刀弄剑的羽林率司教官,反倒正因此而平然添加了三分英气、三分豪态。她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于一般尘俗中的女子,却有着让人不由自主肃然起敬的威仪。
“你又看什么?”落尘一笑,顿时丽色生春,几乎让未央有些掉不开眼去。
未央低头捋了捋胸前飘带,镇了镇心神,放下茶盏,抬眸笑道:“没什么,我在想……我陪你喝茶,这地要是没扫干净会不会挨骂。”
落尘看了看四周一地红蕊,神色淡缓,道:“不同的景色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是不同的,我倒觉得落了这满地流丹比干干净净来得暖心。”
未央怔了一怔,似被触动了心思,随她叹道:“是呀,这宫里遍地都干净,太干净了!”
落尘抬眸向她,思索着她话里的意思,旋即展颜道:“未朝平日都喜欢些什么?”
未央猛然被问的一愣,想了想道:“南歌雅舞,你问这个作什么?”她实在不明白,落尘为何总是问及未朝。
落尘笑着摆摆手,替她倒掉了杯中冷茶,又斟了热的与她,“你看我沏茶这么认真,倒是尝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