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屏息静气,殿中鼎炉燃烧的艾叶丝丝缕缕浮于空际,间或隔着瑟瑟抖抖的颤音。许是盯着那烟雾缭绕太久,未央只觉得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如此说来,这就可得问问右昭仪了。”……好你个独孤昭训!……未央嘴唇微动,一湾秋水凝向独孤月容,微微一笑,却终于一个字也没说。
剑拔弩张,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本是三方纠结,谁敢多说一言?一句话像球一样,踢了个来回,还是落在未央身上。“守殿宫人说妹妹昨夜曾离殿,可有见到什么人?”阿史那柔声问道。
未央转头向她,思绪飞快流转,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袭上心头……她究竟要对付的是谁?……“不曾遇上什么人。”未央答得婉转简单,独孤月容好容易转了视线,岂能轻易就罢,冷笑道:“三更半夜妹妹无事出殿做什么?可是因此蚕母才会出了意外?”
未央闻言,又惊又怒,飞快抓住了她的心思,言外之意分明是知道自己昨夜离殿见人……是谁告诉她的?……心里想着口上却不能不答,淡淡的说道:“坐的累了,便去走动走动。”
独孤月容嘴角噙起一丝戏谑的笑意,道:“走动走动?你可知就因你这一松懈,便出事了?”她不像阿史那,说话无需拐弯抹角,浅显易懂,殿中诸人面面相觑,按独孤月容的性子一番话肯定两次必是铁了心要将罪责摊给未央。
未央恼火的看着她,着实不明白她如何跟自己较上了,温怒道:“落锁之时蚕母还是好端端的……”
“你没听左昭仪说吗?兴许是落锁之前出的事,也不知是哪个没心眼的做的。”独孤月容很不客气的打断未央,未央微一错愕,瞬间明白自己是被她当了盾,她的矛头始终未曾离过阿史那。
阿史那尚未发话,便听得冯姬不紧不慢的说:“蚕母如今这番模样,妾身瞧来并不像是冻坏了,况且鼎炉彻夜烧炭,如何会冷的去?不过若要说是人为……昨夜没有旁人进得太极殿,这罪过可就在两位昭仪身上了。”
她说的不慌不忙,然而言辞锋锐,几句话下来,惊醒了在场众人。只听阿史那向巧儿怒道:“说!你昨夜看见什么了!”
未央不言语,巧儿无论指认是谁都不会殃及自己,除非她不肯说。巧儿浑身抖颤,拼命磕头道:“奴婢……奴婢……奴婢看见……”
“当心咬了你的舌头。”独孤月容眼中厉色一闪,恶狠狠的说道。
巧儿吓得软榻在地,全耐身边宫人相扶,阿史那柔眸轻抬,唇角祭出丝冷笑:“独孤昭训如此紧张,莫非巧儿看见的是你不成?”
“啪”的一声脆响,独孤月容拍案而起,怒目喝道:“胡说!贱婢,睁大你狗眼看清楚!”
巧儿跪伏在地哭叫道:“奴婢夜半小解,是曾见到昭训娘子……”
“贱婢,你拿了谁的好处?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杖毙!”独孤月容脸色大变,当堂暴怒。只看她如此急怒,加之先前的态度,众人便知她昨夜的确出现在过太极殿。
“够了!这里是太极殿,不是你的甘露殿!如此殿前失仪,岂非丢你独孤阀的脸!本座代太后行先蚕礼,难道就管不了此事了?!”阿史那难得的言辞犀利,不留情面,独孤月容竟被问得无言以对,半响后怒道:“我独孤阀再不济,也比你突厥蛮夷强百倍,此天下乃我鲜卑之天下,帝宫岂容你占有!”她顿了顿,轻蔑的笑道:“金印在我手,即便你是皇后,也得与我平起平坐!”
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未央何曾遇上过,都说宫里的人说话会拐上几道弯弯,可这二人此番对答竟是太过直白,简直是不留余地,甚至将身为嫔妃必须避忌的外戚势力搬出台面。正在二人闹的不可开交时,殿门响起尖细高昂的报晓声:“太——后——驾——到——!”
争吵之声瞬间堙灭,众人浑身一抖,纷纷望往殿外,齐齐拜倒:“妾身恭迎太后,太后长乐无极!”
“起来吧!”不咸不淡的语气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乌金彩绣金丝凤纹凌锦制的缺?袍,下身是乌金色刻丝凤凰于飞凌锦留仙裙,腰系凤纹?躞带,胡服汉裙相得益彰,别有一股不同风韵。未央只瞧一眼,便瞬间震动……是她!她是太后!……梅园姑姑原来就是太后!那一头仍旧只插四只赤金缀珊瑚扁方钗却未减丝毫雍容,犀利扫来的眼神让未央莫名的恐慌。
太后缓缓步过殿中跪着的宫人,阿史那早已让出主位,恭谨的迎候她落座,自去了左首,冯姬连忙让出首位与她。太后信目扫过席下诸人,转脸对阿史那道:“如此大事何以不先行禀告?”
她问的淡然,瞧不出喜怒,阿史那谦卑恭训的答道:“妾身想太后抱恙,不敢打扰,都是妾身的不是。”
太后微微颔首,见独孤月容一脸不忿,又问道:“远远就听得你二人吵闹不休,这后=宫当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么?”
这话说得语气略重,累的众人纷纷叩首,“妾身惶恐。”
若说未央没被吓到那是不可能的,她怎也没料到那日在梅园偶遇的怪人竟然就是大周朝的皇太后,难怪落尘身为羽林率司教官可以任意出入后=宫,原来她是太后的亲随。天呐,她的一时偷懒再没去过梅园扫地,不知太后会否怪罪,想想那日的对答,未央心有余悸,若答错一句,会是怎样个结果?她对达真很是不客气,难道达真曾经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