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长安过原州出五原郡便是广阔无边的大草原,天底下,一碧千里,却并不茫茫,处处都可以看见千百成群肥壮的羊群,马群和牛群,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中原王朝虽与突厥边境常有兵戎之争,但亦是往来频繁,随着阿史那的和亲大周和突厥间换来了难得的和平。此次便有突厥木杆可汗亲率王族子弟各部一行五万人前来会盟,自前年两国合力兵威大齐晋阳之后,此次的出塞狩猎没有兵戈硝烟,更加隆重和绚丽。
武帝携阿史那远出长城数百里迎接突厥可汗,仪仗声势浩大,规格位比皇帝,可见周室十分看重与突厥之间的外交关系。没了,武帝按鲜卑习俗设王廷于草原之上,在王廷设宴款待木杆可汗一行,作陪的有太后、宇文护和一众周室宗亲及柱国世家权重大臣,礼遇前所未有。阿史那是木杆可汗掌上明珠,自然也在伴架之列,而其余嫔妃皆无缘际会,这让随行各宫纷纷猜测宇文邕会否因此而决定册立皇后。
每逢春季四月乙未,周室都要举办盛大的击鞠大赛,参赛者一般为皇室贵族子弟,但自文武百官而至**妃嫔皆可上场竞技,场面壮观非常,今年更是因突厥的加入格外热闹。
这日暖春明媚的阳光倾洒在草原之上,微风扶着泥土散发出的芳香,把一大片绿草吹得如涟波荡漾。球场早已准备妥当,以宽大的帷幕圈起,两边立上简易的球门,帷幕之外坐北朝南设高台为木杆可汗和宇文邕的看位,下方略低的左侧是各宫嫔妃,右侧则是诸家命妇,球场左方是周室大臣和宗亲子孙,右方则是突厥宗室。
绿草如茵的球场四周皆立着各色旌旗迎风招展,每隔十步有宇文护的羽林率护立。看台下方设了春官府舞乐司,四角高台皆陈金边雕龙大鼓,其中又各有十二面红漆金铆环鼓排列场周四方。数十名精壮鼓手手执玉槌,单双滚击,大鼓之低沉缓续与长鼓之高亢激昂配合着舞乐司中乐师吹打乐器,击鞠场中气氛喧闹动地,华彩热烈。
马球场上羽林率与镇国军的将士们正在表演马球,各队激烈竞逐,场边有身着黑衣的粗壮宦者,手持偃月球杆巡边拦球。羽林率与镇国军因其主不同,自然有着一较高下的攀比之心,虽只是表演,却互不相让,让一个本是好看的击鞠表演演绎的更加精彩绝伦,四周频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因阿史那伴架,故此未央当之无愧的坐在了嫔妃席位的正中,左边坐着元素和,依次便是凌美人、独孤月容和薛贺若,右侧坐的是厍汗姬和吴提妹,身后一排则是以冯姬为首的汉族嫔妃,派系分明,夹着未央在当中着实别扭难受。
未央是首次见到这般波澜壮阔的场面,甚是叹为观止,正看得入神,身边似有人影晃动。往左一看,独孤月容已坐在自己身侧,而元素和已让位到凌美人席间。她向独孤月容微微颔首,笑道:“许久未见姐姐,独孤姐姐还是风采依旧。”
独孤月容嘴角噙起一线,“哪儿比得上你,容光四射,风头正劲。”
未央听出她的揶揄,微笑道:“妹妹纵有万般宠爱也及不上姐姐的荣宠不衰。”
独孤月容似乎料到未央会在宇文邕跟前替她说话,听她这样讲并不惊讶,欣然受落道:“荣宠不衰靠的可不是姿色和家世,这是我应得的。”
未央颇以为然,点头道:“姐姐说的是。”她是真心欣赏独孤月容,她的傲骨,她的风华。未央抿了口茶,问道:“那日分明是太后有意的,姐姐为何不据理力争呢?”
独孤月容轻笑一下,说道:“太后是什么人?与她争执对你可有好处?”她想了想,倾了倾身子向她,低声道:“看在你那日帮过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太后绝不是外面传言不问政事只懂熏酒的老婆子,她的手段,没人能够看得懂。”
未央心里一个“咯噔”,睁大眼睛瞧她,独孤月容此番话对太后是极其的不屑。她不知原因,却对独孤月容的话深以为然,这个太后太过神秘,只看那次先蚕祭祀的事件便可知她不是无知妇人,可她的目的真正让人看不明白,按说太后应当助独孤阀对自己更加有利才是。
“你还太年轻,这宫里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哪里分得清楚。”独孤月容看她的神色,道:“当心盛极而衰。”
未央一怔,她的意思正是自己现在所担忧的地方,思付片刻,微微挑了挑眉梢,问道:“姐姐可有法子?妹妹聆听教诲。”
独孤月容眯了眯双眼,回头看了看上方,宇文邕拉着阿史那的手与木杆可汗谈笑风生,好一派其乐融融。未央顺着她的眼眸望去,心底没来由的泛起难明的苦涩,耳边传来独孤月容的话。
“进退有度才是道理。”独孤月容说完,伸手拉回未央来,见她脸上有些讪讪,不禁皱起眉头,敲着桌案道:“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像极了深闺怨妇,宫里最忌讳你这样!”
未央闻言,收回思绪,不禁起了疑惑,脱口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独孤月容“哼”了一声,道:“帮你?我是帮我自己,别把自己看得太高。”她叩了叩身前长案,缓缓说道:“后=宫与朝堂盘根错节,用谁都可不信,只有你身家还算清白。”
未央看着她,说到底,独孤月容还是当初那个意思,不过自己无意参与这些纷争,只想安安心心的伴着宇文邕,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若要她开口拒绝,似乎又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