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青莲将碧枝带了过来,由两个小厮押着,嘴里还塞了大团的布巾。月望看了便愣了一下,说道:“这是做什么?”
“奴婢怕她吵嚷起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青莲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月望的脸色,生怕自己猜错了月望的心事,马屁拍在马腿上。
月望却并没多问,只是让人把碧枝放了,把那两个小厮赶到院子里去守着,然后才命碧枝找出月华平日所使用的药方,又命她把月华每日的吃用告诉了林大夫。碧枝这才知道月望是为着清查月华的事,忙不迭地翻着箱子把药方找出来,又把换药前后的吃用,甚至是每天做些什么、说些什么都细细地说了。
林大夫一边听一边细细地翻拣着那一大叠的药方,时而问上几句,不一会儿拿出了其中两张方子,说道:“这两张方子里都有紫苑、桔梗两味药,与日常吃食中的萝卜及一些海产相克,多食会导致体质虚弱,按汉方的规矩,使用时需要加甘草、薄荷平和药性之后再用,但有时为了不损失药性也直接使用,只是患者需要禁食萝卜、海产一类食物。不知道大少爷在服此药方期间可曾食用这类东西?”
碧枝两眼直发愣,无措地说道:“大少爷的膳食都是由小厨房那里准备好了送过来的,自从他生病后不久,每日所食便换成了李大夫专门给他开的药膳,至于药膳的方子,我这里却没有。都是些炖得溶了的汤或粥,我服侍大少爷用膳也曾尝过,但哪里知道里面究竟搀了些什么?倒是今天……”碧枝想了一下,说道,“今天中午还是从我们的饭食中给大少爷匀出来的,里面就份凉拌的萝卜丝,还有一碗鲜鱼汤,一碗米饭,还有一份炒菠菜。”
听着自己心爱的长子吃的竟然是这些东西,月望不禁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打断两人的对话。
“鱼汤是什么鱼?”林大夫问道。
“像是鲤鱼。”碧枝回忆了一下。
半晌,林大夫捋着胡子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若只是误食了萝卜并不至于马上发病,但鲤鱼素来有‘翻病’之效,或许是大少爷的病还没有好透,被鲤鱼催生了病根是以又发作起来。”
月望听了连忙问道:“不能确定么?”
林大夫尴尬地摇了摇头,说道:“小人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其他迹象,按这位姑娘所说的,只能如此解释。”
碧枝大急,他这样一说岂不跟李大夫所说的相吻合了吗?她忽然想起月华喝过的茶水,连忙说道:“对了,还有茶水,大少爷今天还喝过一壶花茶。”她一边说着一边跑到外间的书桌上,茶壶茶杯还在原处,却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她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说不清楚了么?”她不禁担心地看向月望,他肯动手查这件事说明他还是疼爱月华这个长子的吧,但他虽然有心,大部分时间都忙于公务,每天在家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又还要分给老太太和他其他的儿女们,怎么能护得了月华周全?
直到这个时候,月望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只是一场误会罢了。”如此,月华的病可以痊愈,也不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而他的家宅也依旧安宁。
“那药膳的方子都是李大夫写的,他既知道里面有紫苑和桔梗,便该提醒我们禁食萝卜和海产,但他却没有告诉我们,任由大少爷变得虚弱,谁又知道他是否是故意的?”碧枝跪在地上急急地说道,“如此紧要的事,他一个大夫如何敢隐瞒?必是受了别人的指使,这一回避开了,下一回大少爷又如何避得过?”
“放肆!”还有林大夫在一旁,碧枝便这般不知避讳地大声嚷嚷,岂不是要告诉满京城的人他家宅不宁么?月望怒吼了一声,说道:“口口声声地说大太太如何,竟不想一想你们自己有没有尽心服侍大少爷吗?他没告诉你们,你们就不去过问一声?焉知李大夫没有大太太?大太太若知道此事,自然是吩咐厨房记着而不必知会你们!难不成你竟然以为你们几个人就能包揽大少爷身边所有事务不成?大太太稍做些主便是大太太陷害?你们别忘了,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成日里小肚鸡肠竟琢磨着这些污糟的事情,想想苡萱的宽厚、仁慈,再想想你们自己,也配说自己是跟着她长大的么?罢了,待华哥儿的病好以后,你们就出府去吧!”
“老爷……”碧枝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哭求着说道,“正因为先太太的宽厚、仁慈,她才会去得那么早,她临终前将大少爷托付给我们几个,现在连我们也出了府,那这府里岂还有大少爷的立足之地?求老爷看在先太太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月望见她话中更暗示原配李氏的死,又见林大夫虽然装作专心研究药方,神色间却流露出几分尴尬,心中更加气怒,只用眼风扫了青莲一眼,青莲便叫了方才的两个小厮进来拖着碧枝出去了。
碧枝不死心,青莲又照来时一样给她嘴里塞了布团子。
汪妈妈她们几个就被关在后院小厨房旁边的杂物间里,几个粗壮婆子轮番守着,倒也没有如何对待她们。两个小厮把碧枝推进去之后又重新关上了门。汪妈妈几个连忙补过去,帮她扯出了布团,扶着她坐了起来。汪妈妈见她一脸颓丧灰败的样子,以为她受了打罚,流着泪说道:“碧枝你怎么了?那贱婢又使什么阴招对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