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句话说出来,竟一语成谶。第二天,仲离大军渡过清江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并且迅速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一时之间,满城惊惶,人人自危。

清江可谓是青越抵御外敌入侵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如今,仲离军队竟然已经越过清江,那青越的形势,就真的是急转直下了。

这样的情势下,苏黎几日没有再出宫看锦瑟,而锦瑟却偏偏在此时,收到了一封来自仲离的信。

海棠不知锦瑟收到了什么信,只知道看完信,她整个人都呆掉了,捏着信纸坐在院中许久,满目忧心。

自她醒来之后,海棠第一次看见她这般的神情。

“怎么了?”任她自己安静了片刻之后,海棠终究还是走了过去,探问道。

“是绫罗来的信。”锦瑟如今对海棠已经完全信任,并不避忌,因此直接将信纸递给她恍。

海棠展开一看,却是一封有些古怪的信件,无头无尾,只是叫锦瑟去她那里,说有要事相托。

“绫罗不会无缘无故写这样一封信给我,一定是出事了。”锦瑟焦虑得坐立不安,片刻过后,便下了决定,“我要去找绫罗。”

自小与绫罗在一处长大,虽然她也被欺瞒了十几年,但绫罗的性子,她其实还是非常了解的,这封突如其来的信,绝对不是一个好预兆。

锦瑟说完,忽然抬眸看向海棠,低声道:“海棠,你有没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

海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蹙了蹙眉,道:“现如今,我们周围都是皇上的人,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没法带你走,除非,有人能从旁协助。”

锦瑟心绪凌乱,闻言,却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沉思片刻,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人来:“陆离!”

翌日,晌午时分,锦瑟出了家门,乘了一辆马车,直奔陆离的府邸。

陆离这个闲散侯爷并不在府上,管家将锦瑟迎进去,候了没多久,陆离便回来了。

他应当是听说她来之后才赶回来的,一进花厅便嚷嚷起来:“娘子,你终于想着来瞧我了!”

时到今日,他依旧没有把当初喊她的称呼改过来,锦瑟也没工夫计较,只低头无奈一笑。

陆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探头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忽而叹道:“娘子竟不再如从前那般消瘦,当真好看!”

锦瑟微微一怔,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在琼谷之时,她曾经对苏墨说过,哪怕是她不在了,也希望他能好好进食。而如今,却是他不在她身边,所以她也会按照约定那般好好进食,等他回来。

陆离见她的模样,知道她是为苏墨的事情伤心,便低叹了一声:“是我不好,竟勾得娘子伤怀。”

锦瑟闻言,便顺道:“那你要如何补偿?”

“你要我如何补偿?”陆离忽然就笑起来,挑眉看向她。

“我要离开京城。”锦瑟认真道。

陆离一怔,旋即便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就是为着这件事才来找我?真真是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啊……”

“陆离!”锦瑟微微蹙起眉来,“我是认真与你说。”

闻言,陆离又低笑起来:“娘子,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靖安侯,虽说富可敌国,却依旧要看皇上的脸色说话。唉,我明知他紧张你,不会放你离去,若是助你,岂非明目张胆与皇上作对?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锦瑟等的就是他这句,立刻答道:“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功劳,足以让你功过相抵。”

陆离微微挑了眉,兴味盎然:“哦?要知道现在的情形,唯一能打动皇上的功劳,就是能够大败仲离,还青越完整河山。不知娘子有何妙招,能够让我如何功过相抵?”

锦瑟看着他,忽然道:“陆三分,你之所以叫陆三分,是因为你占得天下三分财,可是天下百姓却皆以为你占去九分。三九之间,尚有六分,你可知,这六分财在何处?”

闻言,陆离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认真看向锦瑟。

“若得这六分财,或为己用,或作诱敌深入之用,皆可扭转当前青越所面临之劣势,你说,是不是?”

陆离忽道:“你知这六分财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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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点了点头:“是否足以让你功过相抵?”

陆离心中惊诧,却又因此而感到兴奋,眼神都亮了起来:“莫非,那依族传说之中,可得天下的‘天下志’,竟不是什么兵法和治国良策,而是财富?”

天下财十分,而那依族若占六分,那也的确可算得上尽得天下,因为普天之下,那是无可匹敌的财富!

锦瑟却是微微舒了口气,仿佛终于得到解脱一般,看着他道:“现在,你帮不帮我?”

顿了片刻,陆离便微笑起来:“娘子欠人情爱,却还之以天下之财,这般豪迈,陆某身为男儿,又岂有不帮之理?”

*

三个月后。

当锦瑟和海棠穿过战线,终于抵达苏然和绫罗隐居避世的那个小村庄时,已经是春暖花开,桃花遍地。

然而在这里,锦瑟的心,却一夕间伤殆成灰。

那座位于碧水之后,灰瓦白墙的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尘埃遍地。

而她,只是在邻居家,找到了一个牙牙学语的男孩,看到她时,男孩乌黑的眼珠里写满了好奇,却没有一丝惧怕。

那是像极了苏然的一双眼睛,眼里的神情,却像幼年时的绿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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