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婕妤听了这话,双眸带泪的看着皇帝,愈发悲哭道,“是妾的不是。妾与娘娘,本就是与皇后娘娘之间好似云泥之别,妾不敢与之类比。还望陛下若罚了妾,却不要让家母知晓……家母身体孱弱,又自幼很怜爱妾,妾不能再不孝,累得家母为妾伤神了……”说罢,拿着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沈从景摇摇头。
孟婕妤接着说道,“妾在这后宫之中,不似娘娘与宓姐姐,能有子嗣傍身。妾只瞧着太子殿下生的玉雪可爱,这番疾病,妾也本就是关怀之至,话说到这里,难免就有些唐突了……只是妾来时,听说宓姐姐惊跪于凤鸣宫中,却委实是替陛下心疼宓姐姐的啊!”
沈从景蹙眉问她,“宓贵人心中含怨?”
孟婕妤赶忙摇头,又幽怨的看着沈从景,“陛下**爱姐姐,竟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吗?宓姐姐想来心思重,最想不得劳神之事。尤其是太子殿下病了以后——哪想到太子殿下素来身子强健伶俐,那日却反倒染了寒气?姐姐也是心中愧痛的很。”又掩面哭了起来,“可怜宓姐姐,自怀了孕身子一直不好,那日华清池中却没一道儿染了病,反倒是在凤鸣宫这一长跪,惊动了胎气,呜呜,小殿下也跟着他娘受罪呢……”这里孟婕妤说的“小殿下”,正是说宓贵人肚子里头的那一个。
沈从景的脸色凝了起来。
沈从景何等聪明的人,他早就听出来了,孟婕妤孟明珠这是在他面前,给皇后上眼药儿呢——怎么身子虚弱的孕妇去了华清池还没什么事儿呢,素来身强体壮的小胖墩儿福延,这会儿怎么一病病的如此厉害了呢?
沈从景固然听得出来这个,但虽听得出来,但他心中却也对这事儿带上了那么些淡淡的疑问了。
孟婕妤觑着沈从景的脸色,很是见好儿就收,说完了这个,又趁机呜呜嘤嘤的讨了些怜。
沈从景都一一应下安抚下了,待凤鸣宫旨意到了,孟婕妤眼带惊恐被带了下去,沈从景就坐在长信殿里,呼了一口气。
明嫔却是一直没有露面的。
她多聪明啊,这种给皇后上眼药儿的事儿,做得好了能成功就算了,皇帝也得给你记上一笔“此人心机深重”,做的不好,皇帝干脆不信了,那就更惨了。明嫔把这事儿教给了孟婕妤,她自己又怎么会在此时露面呢?
最后凤鸣宫的罚旨下来的时候,是孟婕妤“宫刑”而是,剥了封号,罚奉半年;主位明嫔罚奉一月。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轻的了。
而宓贵人,这厢看过太医喝过了药,在她的闻莺馆里头悠悠转醒的时候,耳旁还能听到孟婕妤凄惨的叫声。她几乎是立时就清醒了。
“我听到明珠的叫声了……”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如蝶似蝶,“明珠如何了?她如何了?……呜呜,你们不要瞒我,告诉我皇后到底下了什么旨意!”这么说着,就挣扎着要起身去凤鸣宫。
如蝶似蝶吓得魂儿都飞了。她们小主就这么撒手不管的晕过去了,久吓都要给人吓死了。方才太医来说,宓贵人体虚不宜再过操劳,腹中胎儿恐有滑胎之象,给个两个婢子吓得三魂没了六魄,若真是宓贵人肚子里头这位就这么没了,她们也不要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将安胎药给灌进去了,人也醒了,却还是不顾念自己的身子要强行下**——这是要吓掉她们的命啊!
于是如蝶和似蝶两个,一边儿一个架住宓贵人细瘦的胳膊,苦苦哀劝道,“小主,小主,孟婕妤无事,只罚了杖责,孟婕妤无事!”
“杖责……”宓贵人也不挣扎了,犹自回不过神儿的喃喃问道,“莫不是‘一丈红’……”
“不是的小主!”如蝶将宓贵人两腿抬回到了**上,便跪在**边,哭道,“是‘宫刑’!是‘宫刑’j后下了旨,罚了剥了孟小主的封号,赏了‘宫刑’二十,罚奉一年就算了!小主莫要哀思他人了,孟小主无事!反倒是小主您……”
似蝶也在一旁跪了下来,哭道,“小主也要保重身子啊,求您怜惜怜惜您肚子里头的小殿下,求您怜惜怜惜奴婢啊……”
说着,两人“砰砰”给宓贵人磕起了头。
宓贵人听说了如蝶的话,脑中似塞了一团棉花,有些思考不利索的含混的想了许久,才想出,这“宫刑”并不能使人致残致命。于是终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仰躺回了**上,一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眼泪就这么顺着两只眼流了下来,洇湿了头下的软枕。“幸好、幸好只是‘宫刑’……”说着,突然悲伤难抑,她用双手捂住脸,就这么痛哭了起来,“幸好只是‘宫刑’!若是明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去同孟伯父、孟伯母交代!我要如何去见亭仪……”
孟亭仪,名寿,正是孟明珠的亲兄长,原是同宓贵人青梅竹马的人。
这会儿乍听宓贵人提起这个名字,如蝶似蝶惊慌的对视一眼,连忙一个去看门外有没有人,一个劝阻道,“小主在说什么浑话?小主疲乏了吧?不若再休息一番吧?”
这孟寿孟亭仪,与宓贵人宋惊蛰,很有那么一段儿不能提起的往事。
宓贵人充耳不闻似的,但到底不再说那话了,只默默地流着眼泪。半晌,才哑声开口道,“待明珠受完了刑,带上我从家带的那创药,扶我去凌波馆,看一看她。”
这会儿如蝶似蝶俩人儿,哪敢驳她的不是?那是生怕宓贵人再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招惹祸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