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是漫长的,便是到了一月末,长安还是下了几瑞雪兆丰年是不假,但春寒料峭,也是让靠天吃饭的农民,有点闷闷不乐。眼看着要到立春了,积雪还未化。照这个速度,春分的时候,怕也是倒春寒,这样种下的农作物,能有几分收成?
不过似乎有天佑一般,到了惊蛰前夕,天气还是乍暖还寒,可一旦惊蛰过了,天气便回暖了。除了全年皆冬的高寒山区的地区外,大顺版图内,各地日气温开始渐渐回暖。此时严寒已经逝去,气温回升较快,大顺大部分地方都不约而同进入明媚的春季。辽阔的大地上,岸柳青青,莺****长,小麦拔节,油菜花香,桃红李白迎春黄,而在长江以南的最南端,更是一派暮春景象。只是除了积雪,大顺的西北地区降水依然很少,抗御春旱的威胁是农业生产上的主要问题。
在陆承启的调教下,现在大顺的地方官员,并不像以前那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很多官员为了政绩,不得不亲自督促农事。特别是江南地区,冬日里开垦过的土地,现在已经种上了作物,大部分都是从真腊、占城引进的稻种。
至于去年秋季大旱的山东东路,也迎来了第一场春雨。农户们趁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播种了。
这对大顺来说是件好事,对于农户来说也是好事,但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青州,是山东东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但在朝廷的赈灾下,似乎过得四平八稳,并没有抢粮、谣言等事情发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大顺民报》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很难再煽动百姓了。百姓宁愿相信朝廷的声音,都不愿意相信那些谣言。就算《大顺民报》不能将他们的诉求见诸报章,还有其他报纸啊!别说长安城,就是地方州府,现如今也有人开办报业,弄得风生水起。
青州城内,一间不算宽敞的商铺里面,是一间两进的院子。这商铺,前面是卖商品的,里面是住人的,有两种功能。而往往这种民居,靠着大街,地价最为昂贵。长安城内,这类商铺,别说是两进院子的了,就是单单只有一个铺面,盘下来也要千贯钱。是以又催生了另一个产业,那就是出租铺面。许多手里攒着铺面的人,不肯卖断了铺面,这可是一只能生金蛋的鸡啊!长安城里,最旺的铺面,一月的租金都超过十贯钱了。十贯钱,能在长安活得很滋润。要是再有几个铺面,已经过上了上等层次的生活。长安的地价贵,商铺更贵。但还是有很多商贾涌来,拦都拦不住。为何?因为这时候,长安就是大顺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的中心,权贵扎堆。
有句话叫做,不到长安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在长安做生意,不知道自己的钱少。长安百姓的购买力,见识度,包容度,是其他地方不能比拟的。只要在长安打响了知名度,在其他地方再开分店,钱财就会滚滚而来。这就是为何长安地价越来越贵,还是有商贾削尖脑袋挤进来想分一杯羹。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啊!
青州自然不能和长安比,都不是一个分量级的。但青州的百姓也不少,商业前景还是颇为可观。
只是有人会奇怪,为何青天白日的,这铺面居然关起门不做生意,是嫌钱多还是东主有喜?再一看,原来是漆店。漆在中原有着久远的历史,从新石器时代起就认识了漆的性能并用以制器。历经商,直至现在,都还有漆器的制作。漆器的制作,离不开一种天然的漆树,而种植漆树的园子,就叫漆园。在淮南东路,还有一个地名亦叫漆园,据说此地是周朝时种植漆树的园子。
漆器的销路不是很广,所以生意难做,店铺不开门,也是正常的。要是想买漆,可以登门,也不需要开店等客了。
店铺后的院子里,一改店铺的冷清,居然聚集了三四十人,在小声议论个不停。
“方小哥,这皇庄也忒不是东西了,我等高价购入粮食,就为了脱手获利。他皇庄家大业大,这么一搅和,粮价不升反跌,我等血本无归啊!”
“你也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也不想想,皇庄是谁的产业,能让你祸害青州么?”
那人涨红了脸:“高价进粮的,又不是我一人,你对我吼作甚?别说我了,你家中那四百亩地,现在还不是一样抛荒了一半?”
“唉,谁说不是,便是想出手,也没人买啊!眼看田价一日比日低,却还是没人买……”
“这都是朝廷造的孽,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就是,就是……”
“方小哥,你家的漆园,近来生意也不怎样啊!”
居中一人,正是前不久还在吕梁山的方腊。他叹了一声,说道:“若是有条活路,谁人想要这般?我今日来,就是想知道各位,能否聚起来,向朝廷请愿,放我们一条生路?”
众人都纷纷说道:“正要如此,有方小哥带着,我们还怕什么?”
方腊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小子年方十八,焉敢说领着诸位?诸位都是在青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过是歙州一个小小纨绔子弟,不敢担此虚名……”
方腊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改朝换代。只是自己羽翼不丰,尚不敢贸然起事。现在山东东路大旱,正是好时机,却被朝廷抢先赈灾了。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煽动不了饥民,煽动这些商贾、地主还是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