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骂黛青是“狐媚子”,就因为前一日殿下看见黛青,随口说了一句“夫人院里的婢子颜色不错”。
乐夫人心思狠毒,嫉妒心极强,如今殿下单单给楼娘娘送了一筐梨,东院却没有,乐夫人怕是恨毒了楼娘娘。那封信,那封信里会不会写了对楼娘娘不好的话?
明明已经入夏,夜里微暖,可小玉却觉得冷得厉害,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苍白。许久许久,小玉掀开被子,撑着受伤的腿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挪动。
良久,
握着信笺的手蓦地青筋凸起,小玉脸上惨白一片。
“皇祖母。”
皇太后宫里,赵崇裕自外而入,皇太后坐在榻上,看见他来,笑得开怀,朝他招招手,“来,坐祖母这儿来。”
赵崇裕掀起衣摆,靠着皇太后坐好。皇太后摸摸赵崇裕的脸,笑眯眯地,又捏捏他的胳膊,“嗯,好,没瘦,没瘦就好。”
站在皇太后身后伺候着的如姑姑闻言笑了,朝着赵崇裕行了宫礼,“殿下。殿下不知,太后娘娘每日念叨着殿下,生怕殿下在宫外吃不好住不惯呢。”
赵崇裕任皇太后在他身上摸摸捏捏,笑着说道:“皇祖母最心疼我了。皇祖母放心,您给的人都伺候得很好,我在宫外除了不能日日见到皇祖母,其他的一切都好。”
皇祖母听见赵崇裕说,看了眼如姑姑,调笑道:“你瞧瞧崇裕,多知道说话逗哀家开心啊。”
如姑姑也笑了,却帮着赵崇裕说话:“太后娘娘,殿下从小长在您身边儿,这突然出了宫,短时间自然适应不了没有您在身边的日子,哪里是逗您开心,殿下可是说的肺腑之言呐。”
“嗯,嗯,嗯。”赵崇裕连连点头,逗得太后笑得愈发开心了。
主仆三人笑闹了许久,皇太后叹了口气,正了神色,语带肃然:“崇裕,你可知你父皇为何突召傅将军回京吗?”
这份旨意皇帝下得突然,而且并未大肆宣扬,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再怎么少,该知道的人都还是知道了。
赵崇裕摇摇头,带着一丝疑惑与自嘲,“孙儿不知。父皇的旨意不是孙儿能猜测得到的。”
皇太后闻言,握着赵崇裕的手,叹了口气:“祖母知道你委屈,你父皇他,哎,罢了罢了。”
皇太后欲言又止,她这个宝贝孙儿跟他父皇之间,就算她说再多,也不可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和睦融洽。她只庆幸崇裕是个好孩子,做不出对他父皇不利的事来,湮灭人性的事,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的。说起来,这孩子的性子,还真的是像极了温厚的苏家人……
哎……
“傅将军戍守边关多年,手握兵权,他这个人,一旦偏向你跟崇烨中的一个,另一个就麻烦了。你跟崇烨都是我的孙子,可皇位只有一个,崇裕,那个位子只能你坐。否则,这大庆朝,就要改姓陆了。而且,陆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若真有那一日,哀家就是死了,也没有脸去见你母后啊!”
“祖母……”赵崇裕喃喃叫出声来,太后这番话从未跟他说过,哪怕他知道太后偏爱他,可事关皇位,他没有完全的把握太后会支持他。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他势力太过单薄,陆家这些年权势日益壮大,权倾朝野,皇帝又偏爱赵崇烨,照这般发展下去,赵崇烨继位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祖母,我……”赵崇裕红了眼眶。祖母疼爱他,可这么些年,他总觉得祖母之前需得加上一个“皇”字……在这皇家,父不父,兄不兄,祖母……祖母一生为了父皇,他不知道的,不知道祖母真的会这般全心全意为了他考虑。
“崇裕,哀家是你的祖母,你亲祖母。”太后抚上赵崇裕泛红的眼角,满目慈爱。
“崇裕,你父皇此番让傅将军回京,是芙妃的主意。”
“芙妃?她想做什么?”
“芙妃娘家有一侄女,尚未定亲。而傅将军育有一子……”
“祖母,您的意思是说,芙妃想让傅将军之子与她的侄女定亲,借此获得傅将军的兵权?”
赵崇裕稍一沉思,很快得出了答案。
皇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道:“没错。只要傅将军应下这门亲,陆家,就如猛虎添翼啊!”
“祖母的意思是?”赵崇裕看着太后,问道。
“哀家的意思?”太后嘴里飘出四个字,朝着窗外遥遥看过去,蓦地,收回目光,眼神变得凌厉。
“破了这门亲事!”皇太后看着赵崇裕,一字一句地说道,“傅将军必须站在你这边!”
赵崇裕愣愣看着的皇太后,愣了神。这般凌厉果决的太后,他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了。是啊,当年护着他父皇坐稳皇位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的女子?在这骇人的深宫当中从低等的嫔位一步一步走上后宫女子最向往的至高之位,他的祖母,当年该是怎样的步步惊心?!
祖母这样直接告诉他,必须将傅将军拉至他的阵营当中来,是真心实意为他打算啊。
怔怔了半晌,赵崇裕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俨然哑了三分:“祖母,您有何打算呢?”
听见赵崇裕问,皇太后缓缓抬起手覆上赵崇裕发上的小巧白玉发冠,目光变得深远。
“崇裕,”皇太后低声唤道,下一句话无关傅将军,却让赵崇裕心里掩盖不住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