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是一个喜庆的时间,太多欢乐可以诉说,人的美好在一刹那间可以共通这种热烈的情绪,互相感染之下,盛节所来。
辞旧迎新,新年带来的是新的体验,人们将在新的一年有自己可以创造的新的未来,无论是好是坏,那终究充满可能性,也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辞旧迎新,辞旧亦然。
邻居的罗婶家中还有长母未去,罗婆婆今年已上八十高龄,新年固然好,而时在寒冬。每次过年,辞旧迎新都去辞去许多熬不过这个冬天的老人。
“都过年了,大喜的日子遇到这种事,幸好巫女小姐在场,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罗婶焦急得走来走去,哒哒哒的步伐如敲击的重鼓,击打人心,压抑而沉重。
当家的男人闷声坐在门前的板凳上抽着旱烟,一口接一口,紧促的节奏与不时回顾屋内的头也表达了他心中的紧张。
“当然是幸运的了,桔……巫女小姐她医术很好,老大娘不会有事的,您就安心吧。”
张彻语气温和,宽慰罗婶道。
这种温和的态度,恐怕那离胤是从未尝过的了。
张妙棋缩在他身后,依恋地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哎,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张公子,娘她近年来心脏愈发不好,平日卧床,也常闻气喘之声,吁吁让人焦心。上个冬天熬过来就很是艰难,这次实在是让我们也无能为力啊,郎中也来看过了,但都毫无办法啊!”
罗婶感激地对张彻诚恳道。
“老人家步入高寿,身子骨跟不上了,这是正常情况,大夫当然没有办法了。这大冬天的封气凝血,郁结之下,难免一时不通,经由巫女小姐粗一疏通,自然就好了。”
张彻想了想,自然没办法对她说什么常坐由于惯性会让大脑供血缓慢导致供氧不足引起这种类似窒息的状况什么的,方才他也用神念探查过了,老人家的人生的确快要走到尽头,好生将养,的确还能活几年,然而寒冬年年,新年汰旧,婴孩新生,这终究是躲不过的现实。
亲人能想明这个道理,然而是否能接受,那便两说了。
即便自己,那边的父母,在岁月如割下,又还能撑几年呢?自己真看到那一刻,又能否理性地去接受呢?
张彻扫了眼屋内还在被桔梗调理气血的老大娘,白发苍苍,老年斑横斜,面目浮肿,龙钟老态远过于顾老爷子,又轻叹一口气,低声对罗婶道:“老人家确实已经老了,虽然新年大节的,有些话说着不吉利,我也衷心希望大娘能多颐养天年。但是发自内腑地说,你们还是多陪陪她,生活中的琐碎,能忍让的,尽量让老大娘在最后的日子过得愉快吧。”
罗婶也似有些明白了什么,眼圈一红,声音就有些哽咽了:“知道了,张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还请您让巫女小姐多多尽心,让娘她再……就当我们全家求求你了!”
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罗姐,你这是做什么?!巫女小姐宅心仁厚,但凡可以帮忙的地方,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你就不要让张公子为难了。”
一边的顾嫂见势就知道罗婶要做什么,一把拉起她还没跪下的身体,柔和宽慰道。
“可是娘,娘她……”
罗婶说不下去了,抱着顾嫂就是一阵低泣。
“罗婶你别激动,大娘她这次肯定能撑过来的,我方才所言,只不过是万一之语。”
张彻嘴中有些发苦,不想自己一时感悟吐露的真心话,会让本就精神压力过大的罗婶承受不住。
如果谎言能带给人幸福,那么谁又能说撒谎是错的呢?
谎言之后,到了真实揭露的那一刻,反差更大带来的痛苦,又应该让谁来承受呢?
张彻默默走到门边,罗家当家男人礼貌地抬开板凳,小心地让开了他,恭敬地目送他出了院子,随即又有些担心地回头望望,看见妻子的哭态,他也只能闷头再深吸一口,吐出一大口白色的烟雾。
这只能让张彻心中更加发苦。
“云凌,有什么办法么?”
他轻皱眉头,语气有些犹豫。
“她不是正在施救么?”
云凌清冷的声线出现在天地间。
“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彻又叹了口气。
“怎么,救不了所有的人,便要救自己能看见的人?这样,对那些见不到你的病噩者,又会否不公?他们若至冥界,知晓了这件事,又会否对你有怨恨?”
云凌的声音清冷淡淡,不起一丝波澜。
“你想说我是伪善么?”
张彻自嘲地笑笑。
“不,还算不上伪善,只是滥好人而已。”
云凌的评价中肯,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
“生来死去,循环轮回,花开花落,树萌草枯。我都明白,但就跟我见不得女人哭一样,这种凄惨的情景,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看到。”
他长舒了口气。
“不习惯,还是不忍心?救人一时,不能救人一世。你当然可以耗费大半真元,去为她生白肉,蒸血气,也可以浪费紫寰戒指中留下的那些丹药,但你救活的是什么?将来若她因你的这些举动重生,或心术变邪作恶,那些被害的人又找谁伸冤?或被妖邪盯上食其骨肉魂魄祸害全家,又是否会感激于你今日的作为?为了自己纯粹想要看到美好的心愿,去打扰本应的进程,造成不必要的意外因果,最后你当然是有了施恩者的自满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