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觉得一点也不有趣。”
张彻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白骨森森的双手,疼痛过剧麻痹神经,反而不觉得怎么痛了,只是那血肉淋漓在自己身上,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总归心里是有些虚。
有些虚,有些意想当中的血流如注,自然,就不觉得有趣。
凌曦颜清冷的眸子也带着一丝讶异,看了看他两只被打得稀烂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如雪的衣裙上那个刺目的红手印,想起方才自己推开他,他是连骨茬都被打出来也硬撑在自己衣上脱了开去,抿唇,面色更加冰冷。
“而且,若你只有这点本事,很快也会觉得没趣了。”
张彻淡淡说完,轻闭目,一股淡淡的清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作怪。”
白泽扯了扯嘴角。
空气震颤。
“嗡!”
闪烁着神秘黑芒的右拳出现在张彻眼前寸许。
他的左臂废了,还有右手可出拳。而张彻双手皆废,何能御之?
寒星轻点。
拳臂不得寸进。
张彻的瞳孔似乎都能感觉到剑身那冰寒的温度。
“有用?”
白泽哈哈大笑,就势回扯,右拳深邃黝黑的纹路里传来巨大的吸力,沛莫能御。
她握剑很稳,自然不可能让冰魄寒光剑脱手而出。
如此,那便只能就势自己飞出。
腾挪翩转,如翩跹如落舞,凌曦颜在空中的弧度骤然变向,剑势一抖一清,自上而下,似劈似砍,变抹复挑,点点星芒,在烈日之下都可见得!
“天权!”
北斗第四星的神秘蕴能缀于剑尖之上。
“坠!”
犹如一朵在白日盛开的冰蓝烟火。
白泽连退三步,对于星芒的能蕴,他的拳头似乎并不能如对其他寻常术法那般轻易吸收。
凌曦颜正待再进,而张彻淡淡的话语声已经在空中响起。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涵带莫名的道韵。
凌曦颜惊诧回眸,张彻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身上清光愈盛亦愈清。
“为不死而挣,可。”
白泽似乎也明晓了张彻处在怎样一个状态里,轻轻震臂,将剩余的星华蕴气抖去。
“朝闻道,午向道,夕死于道途,可乎?”
“可。”
这次,却是凌曦颜收剑肃立,颔首干脆道。
“数龄之童,青梅总角,晏晏欢笑,不知道,不曾情,死于玩溺,可乎?”
“血气轻狂,跨山纵水,试与天高,满志踌躇,不明世,未博名,死于游猎,可乎?”
“立冠之年,楚楚衣冠,经纶藏腹,社稷填膺,不晓衰,未经俗,疫乱连年,痨久血出,只余衣冠一冢,可乎?”
“而立未立,妻繁子琐,家业负重,父倒母衰,胼胝不舒,童梦难慰,尽逐利,尽无利,山负于背,屈膝躬行,前路崎岖,注无坦途,注无宁,死于宿醉,可乎?”
“不惑懵懂,饱食终日,幼子承欢,无所用心,力有未逮,无以致志,度年如日,匪盗来袭,一家尽丧,灵堂哀卒,可乎?”
“天命无矩,老病体衰,屙泄不控,卧床龌浊,子嫌孙弃,伴故女出,目内浑浑,浸过往不自拔,麻痹自甘,岁不我与,猝然长辞,可乎?”
张彻没有停顿,一口气尽抒出来。
“被死亡选择,选择死亡。”
张彻并未阻止金老倌的回北之路,因为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所谓情怀,所谓尊严,都是在活下去的基础之上,而生命的价值,却并不止在活下去。
可与不可之间,无非在于天意如此和人定胜天之间的矛盾罢了,可惜即便是这个世界里,心与信也只不过是被黄土湮没的尘埃。
“幼时,我以为善恶明分,是单而行,大人的脚步比我大两倍,我的世界却比大人大两倍,我觉得宽阔可以进行各种游乐活动的街道,而长成后不过能跻脚。我信为之念一直努力的坚持与理想,妥协之后支离破碎亦不过尔尔俗套。”
“若是人人都有人定胜天的信念,多好,尽管过程中亦可能被陨石砸中,也可以述之死于途道,不悔而可,然而终究是死了。”
“毕竟花无情而鸟无性。”
张彻顿了三顿,低低的话语只有自己能听见,而身上的清光愈来愈盛。
我想,而我不能。非我不能,是我无能。
所以,怒由心生。
混沌之梦,诉之侃侃。
冲冠一怒,天地无应。
无尽的魔气自他清光散处冲腾而起。
不甘,寂寞,凄苦,仇恨,撕心裂肺,以头抢地。
而地不烂。
“这就是魔……”
张彻沉默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淋漓鲜血尽已复原,魔痕附于其上,滔天魔气,绕之循环,天地变色,草木簌簌。
“原来本是无能者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与不甘……”
双手轻松。
滔天魔气,一逝尽空!
原地,盛漫的清光依然萦绕在他身边,仿佛一直就在那儿般。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圣人不仁,百姓刍狗。天心无情,道法无量。我为主宰,律化万道,规制四方,以稳执紊。”
“这,便是道。”
清光尽敛。
张彻面容平静,伫立虚空,祥和的气息不似白泽踏下祥云那般福瑞之气,而是一种清净自然之意。
或者,枯肃无波之意。
凌曦颜瞳眸猛缩,不仅是因为这厮之前隐藏那般之深,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