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点的频率趋于平稳,张彻放开目光,朝着东方遥望一眼,那是倾城昔离去的方向,也是巫女所在的方向。
地上四处散落着不稳定的灵波,须弥云山图残存的精华也在白泽手中湮灭,夜逸尘的消失,却没有带走这些九州结界残阵的余波。
殉胯下梦魇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殇微微眯开眼睛,看了周遭一眼,又迷失在醉意之中。
进入界点,由于因果律的不平衡,这个世界的物品不能带入太多,张彻只能将储物戒指抛下,将其中自己的牛仔裤、t恤,手机一件件都拿了出来。
换上一身,他挥手一面冰镜,沉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簌簌几下,几年的长发顿时断去,不看眸子的话,镜中的他仿佛当初那个初来时的少年。
而这些衣裤,却已经留下了巫女清洗和修补的痕迹了……
没有管戒指中的诸多灵宝珍奇,他先取出一副书字。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沉默了很久,书字在他手中破碎,随风而去。
他又取出一块青砖。
那是上次去秦地为金老倌儿上坟,偶遇当初黑狱中那个中年男人,交给他的纪念物,温老头猝然长辞前的低叹,仿佛还在耳边。
青砖沉没在土地中,消失不见。
他从脖子上拔下一块绣包,那是东荒斗法会乱战之中,凌曦颜交给他的贴身信物。
绣包随风而起,沿着不久前凌曦颜踉跄而行的步伐,向着寰辰山的方向而去。
他从脱下来的月白长衫中,摸索不久,找到了一尺红绫,那是张妙棋化为樱树之后,落下来的一枝紫樱。
红绫化为漫天落樱,如它的主人初生时那般。
淅淅沥沥,开始有探查的痕迹浮现,九州结界残阵能量被牵引紊乱,反噬而去。
张彻没有管这些,殉也依然只是那般沉默地坐在梦魇上,身躯如手中枪杆般笔直。
然后,他拔出了自己的紫云剑。
伴随他至今,越发澄澈的紫云剑,因为在弱水死去的离胤神魂化剑灵的入主,已经不下于天下十器,并且持续成长,必将超越。
离胤稍显透明,而一如既往的墨紫身影出现在他身旁,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彻笑了笑,轻轻敲击剑身,离胤回到了紫云剑内,剑体发出颤鸣。
“去我妹妹身边,她一个人在十万大荒,我不放心。”
随着温柔的细语,紫云剑陡然爆出华光,一瞬千里,便到了十万大荒一座不起眼的山头,横插在那棵生得颇为茂盛的樱树旁,双紫辉映。
最后,他看了眼手中捧着的黑蚕袍,这件袍子,从最初跟着他到现在。
笑了笑,他轻轻扬手,黑蚕袍被抛到了天上。
随后,他走进了界点。
界点关闭。
良久。
“路引走了。”
殉平稳的语调不起波澜。
“按预定轨迹……”
殇如梦初醒,抛出一句,又沉沉睡去。
殉点了点头,从来都是从容的他,深吸了一口气,银色的面具下看不出表情,而黄泉刀已经挥出。
裂痕似乎要将天空与世界一起劈为两半。
“外缘九十九界。”
只见他对手中黄泉刀道了一句,便与殇一起消失在裂痕之中,随即,裂痕消失。
整个九州四海,大千万物,都在瞬间颤鸣了那么一下。
颤鸣的余韵,共振到空中,形成无可比拟的天籁之音,明明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却谁都能知道其中的意思。
“寂……”
“宁……”
九天之上。
吴解叹了口气,目中茫然却又仿佛蕴含了大千世界,喃喃道:“将争将宁,将争将宁,原来是这个意思……师父,你……”
……
茫茫莽野之中,带着北漠特有的蛮荒气息,凌曦颜踉跄着,拖着沉重的躯体和被染红的白衣,依稀已经能看见那座巍峨的大山。
大千万物的颤鸣一起,她仿佛受惊一般,陡然提起精神,却又没发现周遭有什么动静。
这会儿功夫,晃晃悠悠,绣包已经从后头飘着追了过来,落在她身前,被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
凌曦颜茫然冰冷而隐含着溃破与疯狂的眸子骤然一清,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绣包。
……似乎有什么东西,终于藏不住般,疯狂地从心口,从脑海深处,从筋络,从丹田,从各个位置,涌了上来。
她的眸子变得怅惘,变得复杂……
蓦然地,她就那般溃然般,放弃了之前一直撑着的拖着躯体前进的死劲,跪坐在地上。
……
东荒的渡口上,倾城昔踏波而行,仿佛没听到万物震鸣发出的声音般,而眼中的泪却是丝毫不停,并且从北漠而来,越流越多,凝成的珠子撒了一路,沉没在海中,消失不见。
她双手不停擦着眼泪,然而却一直也擦不干,然而她就一直那般擦着,咬着牙关,朝着玉城的方向坚定而行。
……
琼关。
云凌一袭白衣,安抚着有孕正在养身的苏珑烟,却似有所觉般,走出屋子,望向天边。
天边霞彩,正是最灼烈最艳丽的晚霞一般的红。
正是那个人最喜欢的黄昏。
轻笑出声,他朝着天边拱手一礼。
……
破连山。
“那个混球,这样两件世界之器都没有了,难怪预言说气运将去,恐怕将来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这样,我手中的枪还有什么意义,破连山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