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不像东方那样讲究什么王不见王,而是身为统领自该奋勇当先,一个事事退缩在众人背后的人是做不了草原上的汗的,能成就汗位的人必定是武勇或者智慧远超众人,还要能够带给族人莫大的前景。三个人都在本族身处高位,这种与别人对等合作的事情由他们出面自然是责无旁贷。
但是这里也有一个问题,一旦出现扭转不了的局面,就注定是不死不休。
诺大的帐篷里陷入了一片沉静,周围守卫的亲兵三部人都有,此刻全部噤若寒蝉,却又彼此对视,唯恐这三位一言不顺争吵起来,然后一声令下之后,彼此就要挥刀子对着砍。
帐篷内的三位其实心里都明白,三方之所以能坐在一起,不过是为利益而已,换了一个场合,彼此之间倒是矛盾更多一些。
马哈穆德所代表的突厥人势力和优素福.卡迪尔的葛逻禄人之间存在这阿姆河争端,在对付南方的佛教①徒上面虽然存在合作,但是对战果的争夺同样没少了;葛逻禄人和党项人之间虽然隔着一个高昌回鹘人势力,但也没少了争斗——从统万城②出发过瀚海喀什葛尔去河中的商队每次都会被葛逻禄人刁难,但是说到对付高昌回鹘,两方却又有合作,高昌回鹘仆固部近些年势力衰退,同样因为南方的佛教原因,两方没少来往……
这样说起来好像很复杂,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佛教徒的贪婪加上僧侣们对政治的胡乱插手,恐怕三家之间多数只有矛盾,少有合作了。
对比来说能够稍好一些的,也就是突厥人和党项人之间矛盾少些,突厥人已经开始西迁南移,党
项人还在固守河西,两家彼此没有土地争议,存在的最大矛盾也不过是商队派驻和税收安全之类杂事。
总算还好,三个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稍后了片刻,马哈穆德冲着李德明开口用汉话笑道:“说来倒是年轻的兄弟了解得多,拓拔③老弟,你我两家倒要交往一番。”
这就是马哈穆德的高明之处了,尽管他在自己休憩的帐篷里还讥笑李德明是个毛头小子,但是触碰到根本利益的时候,他倒也不介意交好一个毛头小子,只有对方能够带给他利益。当然,李德明开口讥讽优素福的话也起了一定作用,强者不会和弱者做朋友,除非是怜悯,如果李德明面对优素福的无视闭口不言,他马哈穆德肯定不会有这样示好的话语。
马哈穆德的话一开口,还没等李德明回味过来,优素福.卡迪尔按耐不住了,那两家勾连到一起,把自己撇下,事情就麻烦了,“哈,倒叫马穆德兄长笑话了,是我按耐不住,还望拓拔老弟不要多想,没人不知道大突厥是从北方迁移向西的,我不过是想探寻一下马穆德兄长是否还想回来看看祖地。至于你我两家的争议,暂时搁置,如何?”
李德明现年不过二十四岁,坐上定难军头领的位置之前也不过是跟随父亲李继迁东征西讨,哪里有这两个老狐狸的反应来得快?心底暗骂一声,李德明脸上却同样带着笑意说道:“这次算是我三家难得坐在一起共事,些许题外话说起来难免伤了和气,还是把这次的事情放在首位为好。”
他怎会不明白适才两人的交锋?只是暗恨自己刚刚接手阿父的权力,定难军的人心还没有完全收拢,若不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提高士气,又怎么和这两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合作?能让突厥人现在的头领和刚刚灭了于阗国的葛逻禄人头领联手对付的人马,必定不是普通的部落能够相提并论的!
李德明暗暗警告自己要小心,别没抓到猎物,反而被狼咬。
不过他的话起了一个好头,至少帐篷里的气氛不再如刚才那么尴尬。
“拓拔兄弟说得对,还是这次的事情重要,至于朝拜的事情不过小事,亲兄弟都难免争斗,战士们的事情就让战士们去解决好了。”优素福.卡迪尔汗满面笑容的说道。他不能不妥协,一旦突厥和党项两方合力,他这里只有不足三万兵力,虽是精兵却敌不住两方,尤其是这个年轻的拓拔,嘴上说是派来了四万人,不知道有没有暗地里掩藏什么,这却是不能不小心。
其实对他来说,攻下于阗国那些光头的地方已经算是作为汗王的功绩,对于布哈拉和比什凯克遇袭,他真的不怎么在意——那是西部阿里系④那些人的地盘,如果不是为了之后争夺大可汗的位子,他这次是不会出现的。即便这样,他带来的兵力也没多少,只有两万多人,对比另外两家,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当然这时候西域用不用酱油没人知道。
虽然看起来很假很虚伪,但是在场的没人在意。
包括在马哈穆德到场之前,与优素福口角的李德明也不在意,事实上他对所有信奉什么教义的都看不惯,在他看来无论是南方吐蕃高原的光头还是西面过来的黑头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他眼下迫切需要笼络人心,余下的问题也只能搁置,至于安抚手下与葛逻禄人起争端的战士,他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刚才听说优素福你手下有些战士不见了?”马哈穆德也懒得争议下去,这样的口舌之争没什么结果,反倒是会坏了眼下合作拦阻那支东行人马的事情,所以再次开口便是转移话题。
“手下人报说是发现了八具尸体,是外派出去探查情况的探马,此外还有三十多人没有回报……好像马穆德兄弟你那边也损失了一些探马?”优素福.卡迪尔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