孛罗河这片地方早在上古是塞种人的居住地,后来塞种人衰落分化,月氏、匈奴、乌孙等部族先后盘踞在此,东方的汉帝国强盛之后,整个族群开始不停向西拓展,西汉政府曾在这片区域设置了西域都护府以护守丝绸商路,孛罗河地区就是隶属于西域都护府的辖区,之后纷乱几百年汉帝国衰落,乌孙、匈奴等部族同样变化演绎,柔然人统治了这片地区,及至东方隋唐时期,这里开始是突厥人的地盘,不过突厥人与唐人掰腕子输了,最后被迫退出这一区域,唐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驻军控制点,算是安西四镇的补足部分,名字叫双河都督府,指代的就是孛罗河与精河两条河所流经的区域。
到了宋辽时期,东方的汉人对西域有心无力,在正常的历史上,这片区域将先后受喀喇汗王国、黄头回鹘、党项李氏还有建立西辽的耶律大石控制,百多年后耶律大石会在这里冲进孛罗城。
老罗率领的这只东归营队到达这里的时候,恰是东方与中亚的大势力都未能触及这片区域的时期,双河都督府被这里的人直接叫做了孛罗城。
被程守如率兵围了的孛罗城其实其实不过是个方圆不超过四里的土围子,夯土打造的城墙绝不超过四米高,更是因为年久失修有着多处的豁口。在老罗的眼里,像极了曾经在后世看过的某些西部土匪片的影视布景,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干燥与荒凉,四周甚至可以看到很多长期耕作的农田,只不过刚刚不过一捺长的禾苗被人踩得很是凌乱。说实话,如果不是直觉告诉老罗这个地方有些蹊跷,他根本不会给程守如下围城的命令。
“老程,里面有什么动静?”回了程守如一个通用的抚胸礼之后,老罗径直问道,过来的匆忙,他甚至还没有打量具体的情况。
“将主,这个小城里面躲了很多的葛逻禄人,晚上抓了不少,还有很多躲在里面不肯出来,是不是攻进去?”程守如大略说了一下情况,恭敬的问道。
程守如这个人确实是个颇有武勇的军人,但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家伙,哦,也算不上耳根子软,只是缺乏历练,很多时候怯于情面不能站稳自己的立场,其实也算是人之常情,不是谁都能一下子意志坚定高瞻远瞩的。几天前老罗敲打了他一下,这个门板汉子醒悟过来,再不敢在老罗面前如同以往一样嘻哈笑闹。
老罗没留意他的神态,只是四下打望周围的情况,见到没什么动静才追问道:“抓到的都是什么人?有没有这个小城的住户?有汉人吗?”
“多数被抓的是葛逻禄人的逃兵,有一些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人,也还没来及审问。”程守如其实根本就没去看被抓的人,需要他这个守备营主将忙碌的事情也不少,夜晚扎营、收拢士兵尸体、看守俘虏哪一样都需要他去关注。
“好吧,抓来的人关在哪里?带我去看!”老罗也懒得啰嗦,他虽然在意细节,但是这类的琐事却不是他关注的。
兽栏这种东西很方便,无论哪里,挖个坑插上栅栏木刺三五个人就可以看住一大群俘虏。孛罗城内出来的人都被分别关押着,随意张望一下,其实很难看出其中的不同,葛逻禄人的士兵算不上多精锐,孛罗城的居民也不见得就是老实本分的家伙,这年头老实人根本没办法在这种地方生存。
唯一的区别是服饰,军队的战士在装备上怎也会有些不同,孛罗城的人虽然也有一些凶戾气质,但是相对经历过纪律——哪怕是粗陋的纪律磨砺的人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凭借老罗的眼力自然很轻易的分辨出被关押人的大致身份。
这个小型兽栏里面总计关了三四十人,分成了三个小团体垂头丧气的挤在一起,老罗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满脸风霜挽着发髻的年迈汉子说道:“老程,叫人把那个人提出来!”
“那个……是汉人?”程守如嘀咕了一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撤掉兽栏的一个缺口,把人拉上来。并不是他对同族排斥,实在是三部的军队里都有汉人打扮的家伙,眼下还没来及分辨。
被拉上来的汉子倒是有双好眼力,都没用其他人指引,走了几步,直接冲着老罗跪倒,双手匍匐在地不住叩首:“尊贵的大人,小的是孛罗城内的汉人,可不是那些军队里的贼胚。”
摇头制止了想要上前阻止的亲兵,老罗问道:“你说你是城内的汉人,有何证明?”
“证明?”显然这个词汇他搞不懂,老罗的口音他也听得很含糊,汉子却明白这位显然是头领的人物愿意听他解释,疑惑了一下,伏在地上诉说道:“小的平素为城中骨突古老爷做活,家中尚有六十老父,还有年幼的小妹,老父余暇在城外开了一片荒地耕种,因大军交战被踩踏不少,今早听城外战事停歇,老父令小的出来探看,不想……”
“骨突古?”老罗可没那么容易被蒙蔽,虽然对这个时代的这个地方不了解,但他有面对一切的压倒性力量,也就不用担心对方是否说谎,“起来说话!”
汉子只是稍一犹豫,便站了起来,不过还是弓着身子,给人一种可以忽略完全不必在意的小人物的感觉,嘴里当然也没闲着,“谢大人,小的姓甘,单名一个海字,家中行大,城内众人都叫小的甘大郎,自幼在这孛罗城,大人若想了解甚么,小的知无不言。”
汉子表现得很卑微,但老罗却一眼看出了这厮不是个省油的灯,至少绝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