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便是马祖荣这样数万人部族的头领也不能免俗。
所以在他清楚的认识到将自己的家族要面临饿死的命运后,两相其害取其轻——他直接给己方挑选了一个相对来说容易对付的敌人。
因为相对于了解甚少的灵州人来说,王曹两家至少还算是知根知底的敌人。
从行事的果断来说,马祖荣也算得上是果决之人,尽管是形势所迫,也算难得珍贵。
登上自家主宅外围的望楼,马祖荣站在高处向北眺望,不远处仓库方向的火光越来越旺盛,燃烧起来的光亮映照得四处近乎白昼,避开火焰夹杂的浓烟,他可以清楚看到远处自家子弟在奔向北面王曹两家的仓库方向——那里传来一阵阵不是很清晰的惨叫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心里知道那非常可能是己方的战士在惨叫,马祖荣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的肉里,心底的直觉告诉他火是灵州人放的,把自家逼上这条绝路的也是灵州人,但是马家却没有对抗的力量,他想要开解自己没资格怨恨强者,但是却让心底的压抑与仇恨愈加深厚。
这一刻,他的眼睛变得比远处燃烧的火焰还要鲜红。
……
冬日的天亮的晚,约莫到辰时,灵州营地,快要憋出犄角的罗某人从木屋里面走出来,拍拍胸膛,吐出一口饱含着郁闷的白气,冷冽的空气并不是如同以往一样充斥着河边水汽的清澈,而是弥散着一种奇怪的焦味。
“哈,奥尔基,派人去问一下,到底怎回事?莫不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守在一旁等候的奥尔基并没有转身,而是神情严肃的回答道:“将主,不是我们的营地,天亮之前,斥候营的人回报说,北方兴州城内燃起大火,内里杀声一片,回报的人说,可能是潜入城内的闵将军纵火烧了马家的粮仓。”
“难怪……”罗开先活动的手脚停了一下,转而吩咐道:“派一队人去骑兵营驻地,探寻一下那边的情况,询问是否接应到了闵文侯,命令冈萨斯严密监视兴州城的一切动静,如有马家人南来……反抗者杀!投降者俘!”
“是,将主!”奥尔基转身而去。
探寻的命令发下去,罗开先自顾自的在空场上活动手脚。
说一点不担心兴州的变动那是胡扯,但若说心中火急火燎却也不见得。如同手下的将士信任他这个将主一样,罗开先对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队伍也一样充满信心,他并不相信兴州的土鳖马家能够手下战士造成什么大的麻烦。
空气中弥散着北风送过来的焦糊气味,偶尔还有甜腥的气息,与清洌的冬日雪气大为不同,认真习练着景源秘术的罗开先却颇为悠然自得。
这种悠闲自得的心境,一直保持到了他吃过早点继续闷守木屋的时候。
吱呀的木门响动之后,连串的脚步声,杜讷、窦铣、李轩三个人陆续走了进来。按说是没人敢擅闯他的住处的,但是万事也有例外,至少这几个人是不用通报的。
看着刮光了胡子挽着头发穿着一身汉式礼服的罗开先,当先的杜讷似笑未笑的说道:“三郎,这副装扮真心好似某些大族中的贵胄公子!”
话音一落,没等放下手中纸笔的罗开先说话,杜讷身后的窦铣便笑出了声来,另一边的李轩则没敢放声大笑,但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
“杜老,莫不是闲来无事,过来笑话罗三?”顿了顿,罗开先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该死的衣服穿在身上像个套子,某感觉手脚都拘谨得很,唉,真是惹不起杜老你家那位娘娘(第一声)!”
“哈!”年长一辈的人里面,窦铣的脾气最为爽朗,笑起来也最是百无禁忌,“罗将军,你可知老杜为何脾气如此……温和?都是他家中娘子管教的结果!哈哈!”
“住嘴,老窦你个倔头!”老杜讷的脸顿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怒喝了一句,才转头对罗开先说道:“别理会这个老东西,三郎,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罗开先憋住心中的笑意,有些疑惑的随口问了句。
“呵,猜三郎你就忘记了,今天可是冬节啊!距离去年在库扎克,有一年过去了!”敛去了之前的羞恼,笑得像菊花绽放的杜讷说道。
“哦……有一年过去了,”罗开先恍然醒悟道:“还真是忽略了,这几天忙碌婚礼的事情,好多事都耽搁了!”
“不妨事,三郎。”杜讷摆摆手止住了罗开先的话语,“老夫和老窦还有十二郎过来就是瞧瞧你这里准备得如何了,明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按说今日还是要听那些妇人们张罗,所以这次的冬节祭礼就由李家老祖主祭,嗯……李家老祖精神头还不错,昨日还说这是抵达东土的第一个冬节祭礼,一定要亲自主持的,三郎你还是专心预备你和四娘的大婚。”
愣了一下,随之罗开先就想开了,与一位期颐之年的老人攀比这种首祭的资格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也不需要用这种虚名来维持今后的主导地位,更何况他马上要与李姌举行婚礼,因为姻亲的关系,李家的长辈与他的长辈也没什么区别。
“也好,我对念那些祭文头痛得很,有李家祖爷代劳,再好不过了!”客气话说了两句,罗开先想起了早晨的事情,直接开口说道:“杜老、窦老、轩兄,晨时斥候营来报,北方兴州乱了,眼下还没有确切的信报,我猜兴州马家与王曹两家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