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了一系列的善后琐事给奥尔基忙碌,罗开先这个将主也并没有得到空闲。
先不说俘虏的一众山匪需要他去看一眼,看看是否有值得招揽的人才,即使营救出来的人质之类也需要他来出面安抚一下,好事做了总要让人知道是谁做的——这对未来收拢人心是有说不清的好处的,罗开先对此可算是用心良苦。
罗某人率队远程归来,表面看来为的是让十数万人安身立命,更多的还是他当初远在东非时心底隐隐地初衷——尽可能大的影响或说改变东方族系的未来命运。而初来乍到的他还有身边的所有人,会给东方的同族带来什么印象?
凶横强大?富贵奢侈?还是冷峻排外?
凶横强大固然会免了东行众的危险,但同时更会让人排斥。富贵奢侈会让聚拢大部仰慕财富的人,但这样聚拢的人心却只是沙滩上的泥土,没有凝聚力经不起风波。冷峻排外固然可以保证自己队伍人心的纯洁,但那又与停留在中亚有何区别?
所以,罗开先选择的是手持利刃,胸怀仁心。
利刃防己身,杀外贼;仁心定规则,收民意。利刃自是从雅典开始就在不断打造的部众们,到如今在罗开先看来已算是可堪一用,仁心则存乎罗开先心底,源自后世的精神理念,却不可诉诸于话语。之前,他给东归众定制行进准则,譬如饮水净身类的日常琐事,是仁心;如今,对山匪毫不留情重刀屠戮,拯救被扣旁人,同样是仁心。
子贡赎人拒绝赎金赔偿固然是美德,却与世事无益,子路受牛看似贪人钱财,却可激人向善。两相对比,罗开先自然选择扬己名,因为那不但可以鼓励世人为善,同时也会传扬己方救人苦难的美名,对日后招揽河西民心大有益处。
所以,说是罗某人深谋远虑也好,另辟蹊径也罢,如果不想与赵宋之间直接爆发大规模战争,那么最有效的法子就是与赵宋皇室争夺人心。而且趁着现在河西一地的民心还没有尽归赵宋,他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误。
于是,在处置了一众山匪俘虏之后,他跟着亲卫们跑了一次山匪的老巢,瞒过外人的视线,把被拆分好的战利品收起来,他命人把被山匪关押在石窟内的“肉票”和囚徒放了出来,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说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都已经是溢美之词,很多人手脚生了冻疮,还有被殴打的伤痕,更是因为太久没有饱食而变得瘦骨嶙峋,听着他们混杂着恐惧的感激话语——这些话语自不必细述,罗某人指挥着医护兵给他们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并毫不心疼地从剩余战利品中拿出毛毯或兽皮把他们包裹起来。
然后就地取材制成担架之类的物事,挑些老实点的俘虏驱赶着毛驴把这些人或抬或架到山路上,之后,才命人煮些热粥给这些苦命人填补胃口。
当然,余下的战利品也运到了路边,山匪的老巢——几处还算隐蔽的山洞加上一堆简易而充满污秽的木架子房,则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好在这是冬季,乱石山带的植被并不茂密,只要清理了为数不多的干枯矮灌木,并不虞会引发森林火灾。
这一系列的事情,也就只有罗某人手下的亲卫队能够完成的简洁快速。即便这样,一通忙碌下来,时间也已是下午申时中,眼见太阳开始西斜,把罗某人盔甲上的血污清理干净的李姌找了过来。
“夫君,之前也有这类人,为何夫君你不曾……”出身希尔凡唐人营的李姌,她的童年经历同样坎坷,那时候的唐人可没得到附近的波斯人救助,所以比起来自后世的罗开先,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火娘子更有一副冷眼看人间的头脑,她的同情心并不多。
罗开先明白这小娘想说什么,也明白她所说的之前指的是路途上拿匪寇练兵的事情,所以听了她的问话之后,没等她说完,他就抬手揽住女人的臂膀靠到自己身上,用他堪比大提琴的低音诉说道:“之前路上的那些人,和我们可不是同族,派战士们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已经足够……如今则不同,我们已经到了故土,他们……是我们的同族,若想让这里的人不把我们当外人看,你说该怎样做?”
“收买人心?”火娘子皱了皱秀气的眉毛,挤出一个词汇,只是说完又觉得不是很妥当,便闭嘴不言,用一双大眼眨呀眨地盯着男人。
“呵……没那么市侩!”罗开先轻笑了一声,“不过人心看不见摸不透,为了让这里的人认同我们,用收买二字亦不为过。”
知道男人还有下文,李姌也不插话,只用一双美眸在罗某人的脸上和不远处的苦命人之间转来转去。
显然卖关子是没用的,若是不说清楚,这好奇心重的小娘纠缠起来会没完没了,早在结婚之前,罗开先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好在教导妻子与自己合拍,在罗某人看来也是应尽之事,所以他尽量用简洁直白的话语解释道:“其实,无谓收买与否,将心比心耳。设想若是在希尔凡,隔壁宅子新来了一个邻居,若是不明对方姓甚名谁秉性如何,你会否愿意接纳这位新邻居?若是对方能够与邻里互通有无,偶尔还能护持邻里安危,又会如何?”
“……如此,有如此佳邻,自是幸事!”李姌的眼珠转了几转,仿若刻意刁难一样追问道:“只是夫君先前曾说,乱石山这里事了,那些苦命人会交给银州或绥州的主事人安置,他们又怎会心向我们?”
心中暗叹